每个人的大学都是一场自我对抗的战争,悄无声息的战场发生在每一个安逸的时刻,有的人志存高远雷厉风行,是常胜将军;有的人碌碌无为迷失方向,是战场的逃兵;但是我们大多数人都不属于这两者,我们常常扮演着踌躇满志混吃等死的矛盾体的角色,今天是挥斥方遒的铁血将军,明天可能是躲在角落里的士兵瑟瑟发抖,而我的朋友A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矛盾体。
A是我们这个班里高考成绩最差的几个学生之一,他凭借着江苏省双A+的加分,还有自主招生的加分踩着线踏进了我们专业的大门,他总说自己是比较笨的那一类人,说自己只能好好努力才能追上大家。刚听到这个的时候,我们都觉得这是一个落魄少年逆天改命的剧本,但是几个学期下来我们发现,大家都错了。
学期刚开始的时候,A总是带上课本早早地来到教室的前几排,认真听课认真做笔记,下课追问老师问题,在不爱学习的男生堆里,他简直就是学霸般的存在,然而这个学霸只在我们的印象里活了一个多月。上课迟到,作业迟交,团队活动浑水摸鱼,俨然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学渣模样。
大家也并不吝惜自己刻薄的言论,问他你不是之前说要好好努力的吗?怎么现在这副模样啊?他摸着头嘿嘿地笑,脸上也通红的。受到大家的嘲讽和羞辱之后,A又会重拾信心,再次化身“学霸”,扬言不会再浑浑噩噩,自此之后,成为自习室的常客,图书馆的早鸟,但是这样的生活,也只能维持那么一两周。
再后来,大家的嘲笑和羞辱就更多了。反反复复中,A也收获了“将军”的外号,大家都笑他身上不知道插了多少个Flag。
我们这位A将军就在这么摇摆之中结束了自己第一个学期,最终成绩意料之中,不好不坏。于是第二个学期的时候,A更加坚定了自己努力学习的信心,开课之前就到图书馆认真预习,课上积极和老师讨论,又是一副学霸的模样。
这个时候,班上所有人都在等着A将军何时堕落下去。果然,不出一月,A将军没有让大家失望,阵地从图书馆逐渐转到了床上,自习也在召唤师峡谷上的风生水起。于是大家又开始嘲讽他,我感觉这个人也太奇怪了,怎么会有这么摇摆的人,于是我就问他,你不介意大家都这么叫你将军吗?
他倒是很洒脱,他说:“我不介意啊,我也知道我这个人定力不行,他们说的是对的,我经常心血来潮要努力学习,但是就是很难坚持下来,我也很苦恼。”
我正要笑他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他说:“我知道这样间歇性的努力看起来很蠢,但是总比我们班那些每天都混吃等死同学要好吧?我不想变成那样。”
A说出这样的话让我十分意外,我原本以为A只是一个眼高手低,不自律的意志薄弱的人,但是他说的这个话里透露着那么一丝的不甘心,这让我对A更加好奇了。
间歇性踌躇满志,间歇性混吃等死分裂着A的生活,也招来更多的嘲讽和指责。
心理课上老师提到很多大学生都处于“假努力”的自我欺骗中,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指向A,辅导员让我们大家学习A同学认真踏实的时候,大家笑出了声。A也不为此恼火,后来甚至走上了自黑的道路。
A在我心里也逐渐向一个丑角演变。直到有一天,A又开始那一半学霸的生活的时候,他竟然在课上和老师讨论起了很高深的学术问题。坐在我后面有两个A口中曾经提过的“混吃等死的同学”小声嘀咕着。
“看,那傻B又在作秀了。”
“呵呵,能坚持几天哦,做给老师看的。”
“屁用没有,期末考试的时候不还是60分。”
听到这个,我想起了A曾经和我说的那句“总比我们班那些每天都混吃等死同学要好吧”,我突然有些为A打抱不平,是啊,A就算在不济,也比你们俩考考试作弊的投机者要强吧。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A身上的闪光点,可能A高中的时候也是混吃等死的那一批人吧,但是A至少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够,他能不惧流言坚持着自己的突破和选择,虽然总是失败的,但总好过把自己定位成loser的人吧。那一刻我突然想为A加油,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另一种方式的坚持。
后来的故事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老师和A探讨了一下学术问题之后,居然邀请A进他的科研团队学习,处于“学霸时间“上进的A同学喜笑颜开地答应了下来,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觉得老师被A骗了,但是我却很为A欣慰,这是A在自律的自我对抗中应得的战利品。
后来的故事依旧跌跌撞撞地发展着,A把努力的阵地从图书馆搬到了实验室。期间听到他在网吧打游戏的时候被老师打电话催去做实验,逃课的下午被老师催着做PPT诸如此类的故事,A依旧被大家嘲笑着,其中不乏那些混吃等死的同学们。
直到有一天,A因为发表了我们专业的第一篇论文被辅导员表扬。大家表示震惊的同时纷纷感慨,A真是有一个神仙指导老师。他们却看不到,A间歇性混吃等死的时间越来越短,踌躇满志脚踏实地的时间越来越长。
后来,A发了第二篇论文,他高兴地请大家一起去KTV包夜唱歌,我听到几个同学笑着讨论A将军这次又要瘫多久,老师会不会又把他狼狈地催回去做实验。
然而他们不知道,在这之前,A已经睡了一个多月的实验室了。他们也不知道,K完歌,就在大家都回宿舍补觉去的时候,他喝了一杯速溶咖啡就去找老师探讨下一步实验方案去了。
被嘲讽为A将军的故事好像逐渐变成了一个励志故事。
老实说,我自己的性格里又何尝不住着一个A将军,但是我常常会把他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直到我意识到我自己好像真的不是那块料。但是A告诉我们,勇敢面对自己的不堪,不想着一蹴而就,也不想着就此认命,生命里期待的时刻,总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