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江湖。而我,曾梦里梦外追寻江湖。一路追寻,聚了,散了。笑了,哭了。伤了,痛了。卑微过,当然也曾傲慢过,至少,在心里孤独的傲慢过。听了好多歌,做了好多梦,走了很多路。猛然有一个黑夜,突然觉得心像被搁置在一座高山顶上,月白风清,四野寂寂,说不出的憋屈,却只能茫然四顾,无处诉说。
我相信绝大多数人没有过那种月夜独处高山的经历,若他见过这种人,他或以为其人神经,或者叹其孤独,或者惜其难容,或者钦其英风。但他从不一试,他自以为身处热闹之中,有高朋满座,绝不会孤独。却不知正是太孤独,才会需要高朋满座,正是害怕独处时自视内心,才需要喧闹来遮掩。圣人“一日三省吾身”那句话,大都被人拿来教训别人了,而教训者从未“省”过自己一次。我也相信绝大多数人没有和尚打坐那般静坐过,他们不懂得静思的充实,而以为那只是一种可笑或者装腔作势。
然而,如果你试过打坐静思,你就绝不会一味的笑。那种静思,那种看着自己心的静思,远比你当日的经历充实。你可以看见真的假的,自己,包括你遇见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他们都在你脑里来来去去。若你用心持久静思,你会发现,最后留在你心里久久徘徊不去的人和事情,实在太少了,甚至连自己都感知不到。剩下的,唯有孤独,却波涛汹涌如海,颠簸着你。
我曾不止一次的看月亮的脸,我总觉得她好孤独。我就在想,为什么她那么孤独。我为她编了一个故事,从前月亮也有一个爱人,他们同处于灵界,相亲相爱。可是,有一个骗子,他也希望得到月亮,于是他骗月亮的爱人说:你只有到人间去摘一束玫瑰回来,献给月亮,你们才能永恒。那可怜的男人相信了,他到了人间,采到了玫瑰。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只好在地上望着,追逐着月亮,而月亮,也孤独的在天上圆缺轮回,在夜晚给她的爱人清冷皎洁的光辉。
我认为那个采玫瑰的家伙在世上变成了狼,因为只有狼,会对月嚎叫,如慕如诉。
我认为,这就是一个江湖,有相爱,有嫉妒和陷害,有离别和伤感,还有永恒的孤独。
这个道理,要走过很多路,要静默过很多个时候,才会明白。
人心,就是江湖,人,只不过在人心江湖里颠簸的一叶小舟。每个心,都是一个孤独的江湖,它蕴含着无数的善恶、强弱、爱恨,就看涉入这个江湖的对象是谁,他(她)的心,又是怎样一个江湖。所有的心做成一个大江湖,深不可测。
而恰因为深不可测,每个心才会孤独,而人,就处在这个孤独的江湖里。至少,我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