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听人讲,命运命运,有命亦有运。一个人会有怎样的人生,就要看顺风顺水,还是时运不济。现在反而觉得,个人的命运在盛世也许或多或少掌握在自己手里,在乱世,却只能如浮萍一般漂浮动荡,如牛羊一般任人宰割了。
任什么人宰割?任接受战争洗礼后逐渐沦丧人性只剩杀戮意志的战争机器们,为自私自利的贪人们。人性的丑恶驱使人为了资源和利益自相残杀,可论说这叫自私,套在动物身上却也是成立的——毕竟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是自然法则的一部分。然而这也让我们看到,人类并不比其他动物聪明智慧到哪儿去。
人的苦难,源自于此。须得正视自己同类的丑恶面,正视自己的伤疤,也无法回避一切由此生来的人性的考验。
没有年轻人喜欢慰安妇这个话题。它代表着一段残忍的历史真相。与现在的和平生活相距太远。然而没有人能忽视它,那段历史背后,有多少的悲伤和苦痛,大概只有那些见证历史、见证那段时运不济的悲惨岁月、见证人性丑恶和自私、见证人像野兽一样弱肉强食的老人们才能体悟。
那苦痛似万重高山,连绵不绝地挡在眼前。如今通过纪录电影《二十二》看来,我们还遗漏了一种他们难以言说的痛,就是同胞的冷漠。
人言可畏啊。
人间这样苦,为什么还要挣扎地活着?
“这世界这么好,现在我都没想死,这世界红红火火的,会想死吗,没想的。没吃的慢慢来。”
九重山后,是什么?大海还是天堂?
不知道,但哪怕身处黑暗淤泥,境遇再如何不堪,那颗心,怀着的还是对光明的渴求。你说是求生欲也好,你说是希望也罢,老人们不懂那些,但她们要活下来,长长久久地活着。只有活下来,才能看到门口大田四四方,半边罗豆半边秧,而唯有活着,才能感知善意,感知温暖。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了解她,也要了解太阳。"
唐传奇记载,唐代有一女子,与仇人有杀夫之恨。路上偶遇一位怀才不遇的仕人,两人言谈甚欢,于是生活在一起,又生了一个儿子。两年来,妇人操持家务主持店铺买卖,干练精明,照料仕人生活,夫妻相敬如宾。有一夜她忽然惶惶而归,对仕人道:“我有冤仇,痛缠肌骨,为日深矣。如今得偿所愿报了仇,需要即刻离京,官人自请保重。”言罢手提人头,身如飞鸟,不见踪影。
仕人还在震惊惆怅中,又见妇人折返回来,对他道:“真舍不得孩子,再抱他吃一次奶。”言罢抱起儿哺乳,久久抚之,怜惜不已。待仕人送她出去,再回屋揭开帘帐,却看到孩子已身首异处。
是以我时常想,若是女子对于人间的不幸遭遇,都能这般爱恨分明,干脆决绝就好了。这倒还会让人觉得有种武侠小说似的畅快。但我也知,这也只是一则杜撰奇谈。女子的柔弱,在于心灵上的善,谁能做到斩断情丝,斩断尘缘,为了填补心里的痛和恨,连孩子却也不要了。
而且我想那女子必定手刃仇人后哪怕飘然离去,心里也不会全然快意到哪儿去。
“不说了,不说了。”
但凡杀戮,一旦起来,便注定是场悲剧。年少时经历一场生死考验的动荡,如今死亡又像一群虫蚁,如影随形,渐渐蚕食年迈的他们。可是谁也不会再把这样的难处当做不得了的事了,大家安静地过着晚年日子,淡淡地谈起过往的碎片,静待与这难似九重山的却也阳光普照的人间告别。
燕池的一曲《九重山》,唱尽了老人家们的一生。
“出门人笑我也笑,回家人笑我忧愁。
人进大门呵呵笑,我进大门流眼泪。
你讲你难我没信,我讲我难才是真。
你难你有平屋住,我难住在苦瓜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