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
得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写过的一篇周记,写的是我家门前的一条小溪。没见过黄河,也没有见过大渡河的小时候的我们都会把她称作是一条“河”。而名字里面的“澳”在我们方言里大概是就是小溪的意思吧。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叫做“官澳”,却在我的周记里面栩栩如生地给这个名字配备了一个外婆讲的当地清官被诬陷后溺死在这里的故事,后人为了缅怀他才给这条小溪易名做“官澳”。结果这篇周记自然是大获好评。虽然同村的小伙伴课后都问我“为什么我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呢?”,我还是洋洋得意地给自己封了“最佳编剧”的称号。
“官澳”虽小却也滋养了一方人和水土,附近的居民洗菜,洗衣,腌造纸料,给自家的狗洗澡,刷粪桶都在这条小溪里头。
在我的活动范围内官澳最上游穿过了一条公路。有一个夏天的晚上,我睡在我的阳台上,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和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官澳的路口发生了这个村发生过的最严重的车祸。好像两个车里的人都死了。我躲得远远的看热闹,心里不清楚的是这一刻可能有好几个家庭已经破碎。只是听说死者的死状如何如何的惨,好像还有断掉的手脚掉进了官澳里面往下游流去第二天才被找到这样的谣言。从那以后我有好长时间不敢接触官澳的水。
下来一点的地方有一个略深于其他地方的潭,大概有成年人到肚脐那么深。夏天的时候这里就是女孩子和还不敢下池塘去游水的男孩子们戏水的地方。现在每次经过那里,我仿佛都还能听到那种温热的带着轻微回声的嬉笑打闹。当然现在估计没什么人会去那种地方洗澡了。
我和几个表弟兄从小都是被爷爷带着下池塘去游泳的。脖子里挂着爷爷的“大手巾”(非常长的一条棉布毛巾)经过那个潭口的时候我们总是非常的有优越感。下意识地挺起自己赤裸着的还能清晰的看到肋骨的胸脯,轻蔑地朝里面看一眼,然后大步朝池塘奔去。那一刻仿佛觉得自己是一个大人,而在官澳里打闹的那些只不过是些屁孩子罢了。其实他们大部分都比我大。
再下来一点的这一段就是生活区了,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可以看到蹲在澳口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聊天的人,还有就是此起彼伏的敲打衣服的声音。摸鱼活动基本上在这一带进行,但是我的角色仅限于投资一个漏篮然后拿着瓶子跟在稍大一点的孩子后面看着他们在前面捞起一条一条的小鲫鱼,三尾巴,枪白条,一个个煞有介事的专注样子。闪闪的官澳水仿佛把整个世界都映到了他们的眼里。
到了快出村的地方,官澳上出现一座颇具特色的拱桥。所谓的特色其实就是“土”。这座拱桥没有雕花,没有桥孔,我甚至不记得它是否有刻着名字的“额头”。桥的周围都是庄稼地,有的种菜有的种粮食。地势较高一点的土包被称作“堆”,比如其中一个长得像馒头的叫“馒头堆”,上面有几棵毛桃树是我家的。每年夏天快到的时候我们总会时不时地过去检查一下桃子是否已经可以摘下来打打牙祭了。拱桥的两头分别栽着一棵香樟树,一公一母,一大一小。不知道它们已经在那里待了多久了,反正是很久了。我还是更喜欢那颗公树,因为它的下半截已经被空了但是还活得好好的,我可以站在那个空洞里面,然后顺着剩下的半边树往上爬到两米高的地方坐下吹吹风,或是想想再往高处一点的那个树洞里面住着的那只松鼠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呢?可我至今也没有看到过这棵树上出现过松鼠。
回到那座石砌土桥。小时候被告知桥底下有一条手臂那么粗的蜈蚣,起事者手指着桥的底面,嘴里振振有词。我把眼睛擦了又擦,使劲蹲下往桥底下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看着其他人都一个一个像发现了宝藏一般地说自己也看到了,我憋红了脸也只能信誓旦旦地说,啊,我也看见了,真的有一条蜈蚣啊。心里想的是等一会你们都走了,我再回来看看。结果也再也没有机会去证实过这件事情。
官澳还在那里,只是似乎澳边的家家户户都喜欢用预制板把它盖起来增加自己家的院落面积。她看起来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小。而我现在也鲜有机会待在老家,也不知道夏天的官澳上还是不是还会有那么多的欢声笑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