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蘅洲言:昔渡钱塘江,有一僧附舟,径置坐具,倚樯竿,不相问讯。
与之语,口漫应,目视他处,神意殊不属。
蘅洲怪其傲,亦不再言。时西风过急,蘅洲偶得二句,曰:“白浪簸船头,行人怯石尤。”下联未属,吟哦数四。
僧忽闭目微吟曰:“如何红袖女,尚倚最高楼?”
蘅洲不省所云。
再与语,仍不答。
比系缆,恰一少女立楼上,正著红袖。
乃大惊,再三致诘。
曰:“偶望见耳。”
然烟水渺茫,庐舍遮映,实无望见理。
疑其前知,欲作礼,则已振锡去。
蘅洲惘然莫测,曰:“此又一骆宾王矣!”
如是,二人联句成,其诗曰:
白浪簸船头,
行人怯石尤。
如何红袖女,
尚倚最高楼?
意之畅达,不似踵蘅洲句而足之,浑然若一人为者,读罢,江楼凝眺图宛然睫前:风雨行旅,白浪际天,江上舟摇,故园渺远,念之,能不起羁旅孤客之叹?方归思乍萌,恰红袖在望,独倚江楼,意态闲闲,从容以观,恨其闲赏而不己知,遂有此无理有情之问。
察其意,与杜牧之《南陵道中》殊合,僧当谙熟之,虽然,亦捷才矣。
南陵水面漫悠悠,
风紧云轻欲变秋。
正是客心孤迥处,
谁家红袖凭江楼。
其僧欤?其仙欤?
令人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