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秋色显得尤为弥足珍贵,因为来得特别晚,也不显眼,城里大部分的地方还满是绿色,需要去野外来个偶遇,需要机缘。只有到了深冬,外面的水杉才变红,在它的点缀下,才有秋季的感觉。山上的植被才汇集了五颜六色,期待已久的秋景才露出端倪。
这样的景色不会维持太长,接下来的降温,雨雪,叶片抵不住寒风,终究很快飘落。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所以能欣赏时,不要错失。都互为过客,互相欣赏,惺惺相惜,一切都不能被谁所拥有。
但,江南的秋色要是来了,却一点也不含糊,美的也是醉人,也让你内心控制不了的跳动,心怀也像少女似的荡漾。只不过不是壮美,而依然是江南般的雅致,细腻。
红杉在水乡的江南里,最为抢眼,它们到处一排排的,列着队。倒也怪,长得都齐整。它们的影子倒映入水中,水中的杉又映入眼帘,丰富的层次,那也是江南独有的。这样的景致犹如梦境,已然分不清哪个是虚,哪个是实。
难怪是叫水杉呐,因为都傍着水而居吧。它红的并不妖艳,带点暗色,这种颜色原本就适合涂抹油画。树干笔挺,树冠是宝塔状。站如松,就应该指它了。秋冬季节,在水网密致的旷野里,唯有它们在独领着风骚。等松针落了,就满满一地的红色,和树上的红相映成辉,美得真是激动人心。
你还会在古朴淳厚的村落,鹅卵石堆彻的村庄口,遇见一棵有着历史年轮的银杏。它历尽几百年的风霜雪雨,见证无数人的生生死死。活得那么久,见得那么多,它依然浑身充满活力,展示着那一份独特的银杏黄,等待爱美的人追随而来,也静候着岁月光阴。一切都会消亡,只有时间永恒。
落叶在青石板上,轻风吹过,如蝶般扇动着,似不忍离去,有没有哀伤,石缝里的青苔知道吧。那扇状的黄叶,每一片都曾是生命的个体,从芽苞到飘零,经历着生命的必由之路。即便是落了,我也对它衷情。拣几片带回家,夹在书本里,珍藏着,希望这亮丽的黄色永不消褪。
在崖壁上的爬山虎,此刻却会突然撞入你的视线。光秃的什么也不生长的石壁,几串爬山虎的叶子鲜红欲滴。在萧索的寒风里,这摸红色让人眼前一亮。
平时入不了眼的木子树,叶子也落得所剩无几。心型的叶片,红艳艳的,木籽一粒粒的白色。在桥上看过去,木子树却显得很有韵味呐。
着急的是,我拍不出那种味儿的万分之一,惊叹于它也有这么美的时候,怪自己平时怎么就把它给忘了呢。眼前竟浮现出了:一个小不点儿跟在几个小屁孩身后,在树下抢拣木籽的画面,有些恍如隔世。那曾经是我幼年的树。
角落里的蓼草盛开的生机勃勃。平日里无人问津,但它也不用理会你,生命可以不相干,只要活出自己的长度和宽度。
更绝的是,在夏秋季节盛放的茅草,此刻虽已干枯,却还是魅力依旧。成片成片的,茅草穗子远看似乎还泛着荧光,是的,荧光。它们顶着寒风,展示最后落幕的风采。
都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收获了什么呢?进入眼里的是秋之美,沁入心底的却是生命即将离去,是最后的挣扎,是感物伤怀。
幸亏自然界中奉献了这么多的色彩,这些色彩,更像一束一束的光,照亮到人的心底,让人感到温暖,给人勇气。
郁达夫说:“江南的秋, 总是看不饱 ,尝不透 ,赏玩不到十足 。”
岁月悠悠,万物在不断轮回更替,此消彼长,绵延不息。有四季,有冷有暖,有悲有喜,有生有息,这应该就是最完美的自然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