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聚会结束时,我都要闺蜜送我到家门口,或者让她在楼道里等我进了家门,开灯了再喊她可以走了。
这是我跟闺蜜多年不变的约定。早些年的时候,她们还会在送我的路上打趣我:长得也不漂亮,又没有钱,你有什么可怕的?
是啊!有什么可怕的?可是,我就是怕。
没有人相送的时候,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独自上楼。上楼的时候,我不敢看角落里,生怕看到躲在角落里的贼,但我总是不知不觉地第一眼先看一下角落里。我也不敢回头看我的身后,我怕贼在我的身后尾随而来,但我总是习惯性地边走边小心地听身后是否有声音并用余光扫视着视线所及的范围。偶尔听到身后有声音或者看到角落里有个黑影,我被吓得毛发都竖起来,心脏也被提到嗓子眼儿了,双腿既沉重又发软,那是一种被吓死了的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哪里有那么多的贼,只是自己在吓自己而已。可是,明知道是自己在吓自己,我却无法摆脱对夜的恐惧。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恐惧。而且,这种恐惧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彷佛它是与生俱来的,也将伴随我直到生命结束。
最近喜欢对自我探索。因而对夜的恐惧,开始有些发现。似乎它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源于一个事件。
五岁那年,爸爸出差去远方,而且是第一次出差那么久。只记得爸爸说要半个月才能回来。我不知道爸爸要去的远方到底有多远,也不知道半个月究竟有多长,反正我的感觉是爸爸要离开我很久。从小就被爸爸疼爱的我,当然不想让爸爸走这么久,我哭着缠着不让爸爸走,可是,爸爸还是走了。
夜里,因为想爸爸我哭了,妈妈也没在意,我大概是哭着睡着了。
不知道睡到了几点,我被家人说话的声音吵醒,接着,我还听到了狗叫声。小孩子在半梦半醒之间,哪里听辩得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妈妈和二姐趴在窗台上,并没有掀开遮着的窗帘,而是努力透过窗帘和窗台间的缝隙向外看,外面一片漆黑,院子里的狗儿叫个不停,在漆黑空旷的夜里,声音格外地有穿透力,一声接一声地,始终不停下来。
一种深深的恐惧占据了我的心头,吓得我躲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出。我小声地喊了一声妈妈,被妈妈小声给制止了。我告诉妈妈我害怕,并想靠在妈妈身边,可是,这个时候,妈妈哪里还顾得上我,只是回头告诉我老老实实地躺在被窝里。我只能躺在被窝里。二姐和妈妈一直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窗外,窗外的狗叫声已经有些嘶哑,然而,却始终不停地叫着。
我猜是有贼来了。尽管,小小的我对贼的概念很模糊。我在被窝里已经被吓得浑身是汗。在炕梢,大我六岁的哥哥正酣然入睡,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而我却一直在无助中经历着这可怕的夜。
后来,妈妈和二姐经过一番商量,将灯打开,却并没有下地。随后,狗叫声也渐渐停了下来。哥哥还在睡着,而我始终半点儿声音不敢出地看着和听着……
过了很久,妈妈又把灯给关了。她和二姐重又趴到窗台上,从缝隙里看着窗外。狗儿大概已经叫累了,没有了声息。一切又回归夜的宁静。二姐和妈妈低语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到被窝中。
此时的我,掌心里全是汗,脑袋上也是汗。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因为钻进被窝里被捂出了汗。虽然好像没什么情况了,可我整个身体还是蜷缩在一起,一直被恐惧包围着。直到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听到妈妈和二姐笑着在对哥哥讲晚上发生的事情。果真是院子里进来了贼,因为狗儿不停地叫,再加上妈妈开灯镇贼,最后把贼给吓跑了。听到这些话,我的汗毛孔都竖了起来,应该是毛骨悚然的一种感觉。
这一夜,对他们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反倒因为把贼镇跑了而开心。可是,那一夜的恐惧,却一直留在我心中……只有5岁的我并不知道,这对我的人生会有什么影响,而我的妈妈和只有20岁的二姐也不知道,那一夜我被吓到了。
后来,爸爸也曾有过出差。并不是每次爸爸出差就会有贼光顾,可是,爸爸每次离开家,我就没了安全感,总是在恐惧中入睡。
那一次,爸爸去了兰州的姑姑家。一去就是半年。而我已经10岁了。经过几次深夜贼的造访,爸爸出门都不再声张,怕被贼知道惦记上。可是,巴掌大的村子,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可能不被人知道呢。终于有一夜,贼真的来了。
那时候,哥哥已是个16岁的少年。二姐尚未出嫁,三姐在外工作半个月才回家一次。家里还是只有我们几个人。
院子里的狗儿依然叫个不停。二姐和妈妈还像先前一样,先是在黑暗中从窗帘的缝隙向外看。狗儿冲着厦子(仓房)的方向叫着,二姐和妈妈猜测贼是在仓房的方向。随后,二姐和妈妈果断开灯。
紧接着,二姐穿上衣服下了地,妈妈也紧随其后。他们在打开木门的门闩时,故意弄出声音来,二姐还煞有介事地假装男人的声音咳嗽了两声。最后,妈妈和二姐各自拿了把铁锹站在家门口,狠劲儿地在地上顿了几下。狗儿见有人出来,更是猛烈地叫了起来。妈妈和二姐还拿着手电筒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仓房前晃了晃。他们并不想真捉贼,估计也不敢真去捉贼,只是想吓走贼。
很快,二姐和妈妈回到屋里。狗儿也不再叫了。夜,又归于平静。一直在另外一个屋子睡着的哥哥并未被吵醒,也许正在美梦中呢!
而我,又在惊恐中独自面对。
小时候,总听人们说吓破胆儿了。我不知道被吓破胆儿到底是什么样子,反正,那一夜我没敢下地撒尿,一直憋到天亮。
习惯了夜里一害怕就整个人都蜷缩在被窝里,似乎只有躲在密不透风的被子里才是最安全的。所以,那一夜,我在惊恐中,在缺氧的被子中,在浑身是汗的酸臭中度过。
都说人长大了胆子也会壮,可我的胆子还是没长大。而且,渐渐地,这种恐惧潜入我的内心,变成了无处不在的不安全感,即心理学所说的没有安全感。
心理学说,安全感的缺失,会导致不自信,并且无法与人建立信任关系,因而会影响着生活和工作。
而造成安全感的缺失,某个事件所带来的恐惧可能只是一个诱因。换句话说,只是浅层次的原因。深层次原因是幼年和童年时期缺少母亲的陪伴,长大后又与母亲之间关系不融洽而导致。
有的人一生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缺少安全感,也从不怀疑是自己的问题导致,因而总是纠缠别人的问题,认为一切都是别人的错误。
其实,外面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严重缺少安全感的人,容易患抑郁症。就会刻意远离人群,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这种人需要更多地参与到集体、团队中,始终保持与人紧密交流、合作,这样,才会融入其中,才会越来越健康地与人沟通和交流。
所以,意识到自己缺少安全感的人,最好去看心理医生,在心理医生的陪伴和指导下逐步走出。也可以通过健身、走步、瑜伽等方式,让身体放松的同时精神也得到放松。
我很庆幸,我能狗觉察到自己,也有幸接触心理学,让我有机会去面对自己,有机会将那些创伤印记一一消除,并且,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