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获罪之后,窦氏一族渐渐显赫起来。窦皇后的哥哥窦宪任侍中、虎贲中郎将,弟弟窦笃为黄门侍郎,兄弟俩同在宫中任职,接受大量赏赐,喜欢交接宾客。
[点评]
窦氏集团是个百年老店,它起家于西汉文帝的窦皇后。时隔250多年,东汉竟又冒出一个窦皇后,两人遥呼相应,真可谓是大汉朝的奇迹!窦家在汉朝的权利场中,他们就像生命力最为旺盛的水蛭。随便你往头砍、往中间剁、往尾巴捏,无论碎成多少段,只要你把它们往水里一扔,肯定又能活了。从窦融到窦皇后共四代,窦家衰败于第二及第三代,第四代人终于卷土重来,你不服都不行。
司空第五伦上疏说:“虎贲中郎将窦宪,身为皇后亲属,执掌皇家禁军,出入宫禁,年轻有为,恭谨谦让,乐善好施。这些都为他交接士子提供了极大的方便。然而那些奔走于皇亲国戚门下的所谓士人,大多是因为身世不清白而被排除在仕途之外的;这些人对社会不满,尤其不讲忠孝节义。再有就是那些趣味低级的官僚;他们互相吹捧引荐,云集于贵邸豪门。于是骄奢淫逸、放纵不轨的渊薮就形成了。三辅的官场上流传着这样的话:‘因为受到贵戚的牵连而被废黜、禁锢,还要通过贵戚洗清罪过,靠他们提携重新爬上去;这就好比头天儿喝醉了,第二天要想醒酒还得接着喝一样。’这样的邪僻阴险之辈、趋炎附势之徒,真的不能与之有任何关系!我请求陛下和皇后严令窦宪等人,让他们闭门自守,不得与官僚、士子随意交往;防患于未然,虑事于无形。只有这样才能让窦宪等人永葆荣华富贵;上下同心,君乐臣安。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窦宪依靠皇后这座靠山,飞扬跋扈;从亲王、公主到阴家、马家,没有不怕他的。窦宪用极低的价钱强迫泌水公主(明帝刘庄第五女儿)出售田园,泌水公主不敢和他计较,只得忍痛贱卖。有一天汉章帝闲的没事出来溜达,顺道来到泌水公主的园子;发现不对劲儿,指着园子问窦宪是怎么回事。窦宪暗中呵斥下人不得如实回答。后来汉章帝得知真相,不由得大怒。他把窦宪找来,严厉斥责:“想想你干的好事,竟然敢霸占公主的田园,还敢像赵高一样指鹿为马欺骗我!越想越让人感到害怕,甚至恐怖!永平年间,先帝经常下令让阴党、阴博、邓叠三人相互检举揭发,所以皇亲国戚没有人敢犯法。现在尊贵如公主都横遭掠夺,更不要说无助的小民了!朝廷要想抛弃你窦宪,如同丢掉一只没毛的雏鸟、一个腐烂的老鼠而已!”窦宪被吓得魂飞魄散;窦皇后赶紧卸去皇后的装束,蓬头赤脚向汉章帝请罪。过了好久,汉章帝这口恶气才消去。窦宪赶紧把园子还给了公主,汉章帝也就没有治他的罪;此后汉章帝不再重用窦宪了。
司马光说:作臣子的,没有比欺君更大的罪恶了;圣明的君主尤其痛恨说假话的人。孝章皇帝谴责窦宪与指鹿为马的赵高没什么两样,一针见血。可是又没有给他定罪,奸臣就这样逍遥法外了!君主最担心的是不能及时察觉臣子的阴谋诡计;如果像孝章皇帝这样及时察觉了却不及时予以惩处,那还不如不知道的好。为什么这样说呢?臣子为非作歹而君主察觉不到,那么奸臣还有所忌惮;如果知道了却不能及时惩处,奸臣就会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就会愈加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了!所以说知道了良臣而不能重用、知道了奸臣而不能去除,这是为君的大忌。
[点评]
汉章帝很敏锐地察觉臣子为非作歹的行为,这叫“明察”,然而却不将之治罪,这叫“不作为”。这样的后果比不知道还严重,因为相当于变相纵容,那就是破坏朝纲。所以《资治通鉴》中,司马光特意出来给以强调,他这番议论结尾的原文是“知善而不能用,知恶而不能去,人主之所深戒也。”
下邳人周纡被任命为洛阳县令;下车伊始,就问当地有那些豪门大姓。洛阳可是个掉块砖头就能砸着县团级的地方,于是属吏扳着指头把街头巷尾的豪强数了一遍。没想到召来周纡一顿臭骂:“我问的是像马太后、窦皇后一类的贵戚,你们竟然敢对我提起这一帮卖菜的贱货!”于是他的手下,一个个的,按照他的旨意比着采取严厉的手段打击地方豪强。那些个从前自觉有些头脸儿的,这回知道头脸儿还不够大,不免局促不安起来。京师的秩序一下好了许多。
黄门侍郎窦笃(窦宪弟)夜间出行,经过止奸亭,被亭长霍延拦住去路。窦笃的仆从倚势作威,拒绝检查。止奸亭长在夜间盘查过往行人,谁敢不从?霍延一面拔出佩剑朝窦笃比划,一面对窦笃破口大骂。第二天窦笃添油加醋告了一状。汉章帝无法想象一个亭长竟然敢和皇亲国戚叫板,他命令司隶校尉、河南尹进宫,到尚书处接受责问;同时派宫廷卫士逮捕周纡(亭长霍延的主管地方官),将其押送廷尉诏狱。然而汉章帝并没有给周纡定罪,过了几天就把他放出来了。
[点评]
要说汉章帝是个昏君吧,他尽管宠爱枕边人窦皇后,但又深知周纡是个难得好官,为了国舅芝麻绿豆点事,不忍逐走,更不忍杀掉,他的江山要靠这些好官的脊梁来支撑;要说汉章帝是个明君吧,他又为外戚撑腰,从而为东汉后朝之外戚之乱埋下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