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归州(三国时谓葫芦城)
抵达归州,应该有回家的感觉。可我没有,从来没有。
离开归州,照理该有些许离愁。可我没有,我只感到沉重,感到有心理压力。我不知道屈原当年离别故乡时的心态,也不知他姐姐与他话别时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这归州地名与屈原死后神鱼驮其尸首返乡附合,当然,还有端午节吃粽子和赛龙舟的传奇故事。
归州城下江滩
哦,归州城与我既近又远啊!
长此以往,我与归州在心理上有了“结”。伴随三峡工程上马,秭归县新城兴建和旧城居民搬迁,归州已人去城空了。白日漫步于破旧衰败的街巷,傍晚听千古流淌的江涛,我试与归州对话:用眼睛和心灵。
九龙奔江 (何怀强摄)
我问:人去楼空,你不感到寂寞吗?
归州城默不作声。脚下“九龙奔江”擎柱,却拨弄着江涛溅洒我身。猛然间我会意地笑了,继尔放声大笑了,这笑声传染给了江涛,江涛便拥抱着归州城根,告别!
爬上江岸,我重新走进破旧的归州城。老天爷似乎也感慨人世沧桑和古城的孤寂,喑然落泪了。泪水湿了禾苗,湿了房屋,湿了峡江的山山水水,也湿了发黄的史书……
《山海经》关于“夏后启之臣曰孟涂,司神于巴”的传说,让我们明白:地处鄂西香溪河谷中的秭归一带,原属早期巴人的活动区。及至后来,巴族在清江流域形成廪君巴国之后,秭归一带即因巴人的大部离开形成了相对的空隙地带。大约在商代中后期,因反叛而无家可去的中原归夷人的聚族造访,这里便出现了一个“归国”。《汉书·地理志》云:“秭归,归乡,故归国也”。郭沫若《中国史稿》第二册认为,殷虚甲骨卜辞中的武丁“伐归白(伯)”一事,指的就是“今湖北秭归”地面之古归国。归、夔同音,原可通用,而归夷人的始祖就叫做“夔”,故古归国又称“夔国”,归乡亦称“夔乡”。这便是归姓“夔子国”之由来。
昔日赛龙舟
而《史记·楚世家》“集解”说:“夔,楚熊渠之孙,熊挚之后。夔在巫山之阳,秭归乡是也。”《水经注·江水》还说:“古楚之嫡嗣,有熊挚者,以废疾不立而居于夔,为楚附庸,后命为夔子。”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归姓“夔子国”出现并存在至西周末期,即周惠王时,楚国已国势日强,不能容忍异姓之归国存于近旁了。于是楚王熊延便封其兄长熊挚之子于归国地,取代了归姓“夔子”的国君地位。但由于当地大部为归夷族,所以仍用其始祖之名“夔”为国名。
其实,秭归最早的名字是“归乡”、“归城”,归州是后来的称谓,今名秭归则与屈原相关。《水经注·江水》说:“秭归县,地理志曰:归子国也。袁崧曰:屈原其贤姊,闻屈原放逐,亦来归,喻令自宽全。乡人冀其见从,固因名曰秭归”。至于奉节称夔州、夔府,那是唐朝的事,唐置夔州,州治在奉节罢了。
查阅古籍,是挺累的活儿。历史的烟云笼罩归州,我这个晚来拜谒者,还能透过战火硝烟看见历朝历代的风云人物么?史书里读得出活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屈原,另一个是昭君王嫱。凝眸归州,无论用什么方式发问,归州总是保持沉默。
沉默是金。重复翻阅古董,归州的容颜总算清晰起来:
秭归,秦巫县地,汉置秭归县。北周改曰长宁县。隋又改曰秭归县。唐置归州,治秭归县;寻改州为巴东郡,又复曰归州。宋曰归州巴东郡;宋末元兵至江北,迁郡治于江南曲沱,次新滩,又次白沙南浦。元代为归州路,复降为州。明,州废,寻复置;嘉靖间迁州治于江北旧治(即今秭归县治地),省秭归县入州。清属宜昌府。民国改州曰秭归县,属荆宜道……
如今呢,秭归县因三峡工程而整体东迁于江南茅坪,古城归州在不久的将来便会沉入库底,从我们眼帘消逝了。
实施爆破的归州老城
哦,城不能永存,江涛不能久驻,人亦不能永生……当年的归国不在了,楚国不在了,可屈原庙还在,千古峡江依旧年年流淌、月月流淌、日日流淌!
风雨归州,风里雨里,但愿你能常入我的梦乡……
坝上第一城:秭归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