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母亲在隔壁房间走动。
这些天,她总是这样——早早起床煮饭,然后急忙赶到医院,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
监护室门口的地上,摆放着一床床凌乱的被褥。无一例外的,什么坐在一个个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目光呆滞的家属。
他们大多时候,木偶一般,把一双双含泪的红眼睛,瞪着ICU淡蓝色的门发呆。
我的母亲也如他们一般,每日守在那扇神秘而冰冷的门,发呆,流泪……
她静静地发呆,默默地流泪……
那扇门里,躺着她相濡以沫,风雨同舟了大半生的爱人。
我说,妈,别难过,多想想他的坏脾气,和那些冲你发火,和你吵架的事儿吧。
母亲的眼睛红红的,沉着脸,恼怒地“剜”了我一眼,说:都这时候了,看你说的什么话!
她忘记了他的不好,只记住了他的好。
“你爸,怕是好不了啦!”过了一会儿,她望着那门,抽噎,流泪问我,“我怎么办?我以后怎么办?”
我不敢跟着她的情绪走,压着发硬的喉咙,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别忘坏处想。这是重症监护室,都是顶尖的医生在呢,爸一定会没事儿。他以前每次不是这样的?最后也都好好的出来了!”
听了这话,母亲似乎安心了片刻。而我,悲伤早就在心底翻腾如惊涛骇浪。
我骗过母亲,却骗不了自己。
医生昨天和我们谈话了。
在监护室的一间两平方大小的房子里,医生环顾着我们说:“老人家怕是出不去了,很危重。”
我们都怔住了,虽然有点心理准备,亲耳听到医生的决断,还是接受不了,毕竟,心里还有期待。
哥楞过神,急道:“给他用最好的药!多贵都行,没钱我去借……”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能用的药都用了,都没什么效果了。打个比方,发动机出了故障,加再好的汽油,都是白搭!”医生无奈地说,“你们都明白了吧?”
哥哥的两眼立刻红了。妹妹面向墙壁开始抹泪,我的手控制不住哆嗦,任由泪水低落。我顾不了医生的警告,着朝着走道深处走,那里,虽然隔着玻璃窗,能远远看到父亲的病房。
父亲的床前围着几个白大褂在忙碌着。
先前的医生跟着我,大概动了恻隐之心,叹息一声,没有赶我出去,说:“就在这里看,不能再进去了。”
其实,隔着20多米远,并不能看见躺在棉被下的父亲,只听见他床头的检测仪在鸣叫,提示灯的红光不停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