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水，这儿就咱两个人，再绕来绕去的就没啥意思了。”孔厂长仍然在微笑，但是笑容却多少有些僵硬，“我就不信，你没有啥要求，只是来汇报情况？如果只是来汇报情况，你为啥还要留一手？所以，你直说吧，不管有啥要求，总得先说出来吧？”
“这我还真得想一下。”若水说着，似乎沉思了起来，将眉微微皱着，将嘴抿着，脚尖还在地板上轻轻敲了几下。好半日过去，他方又说：“首先，我奉劝你一句，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厂里，我希望咱都知道的那些事，你不要再做了。我说个不恰当的比喻，夜路走多了会撞鬼的，你说是不是？当然了，你以后继续做呢还是不做，也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只能把话给你说到这儿，你自己吃摸吧。另外，我还有个事……”说到这儿，他又闭口不说了，似乎又在犹豫着什么。
未等他再次开口，孔厂长便说：“是工作的事吧？我也知道，你在计划生育办公室，专业不太对口，发挥不了你的特长。但是以前，企业也有困难，是不是？……今儿我就违背一次组织原则，自己做一次主，下午我就去跟人事科研究一下，给你办调动手续，然后呢，你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下个礼拜就去计算机房上班吧。”
“我给你汇报了这么重要的情况，就是为了去计算机房？”王若水不由得哑然失笑了。
“那你想去哪儿？”
“孔厂长，我是这样想的。”若水表情严肃起来，说得郑重其事，“你看啊，咱厂本科学历的也不多是不是？你看另外那几个本科毕业生，是不是都成中层干部了？有的工龄怕还没我长吧，是不是？当然了，人家各有各的门路，我没有后台。这都是以前的事，咱就不说了。但是平心而论，孔厂长你扳指头算一下，他那几个有谁比我能力强？再说了，反正咱厂里中层干部一大把，不是有个顺口溜吗：‘科级手拉手，排到州河口’，是不是？就是再多一两个，怕也不算个什么吧”
“你是这个意思啊？”
若水“噢”了一声。
孔厂长哈哈一笑：“你怂心还大得不行！”接着便表情严肃起来，稍微思考了一下说：“不过，这个事情不太好办。你在机关也好几年了，不可能不知道吧？提拔中层干部是要考核工作业绩的。你能力是有，这我知道，但是呢，你们那个部门吧，不好出成绩。更何况，咱厂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大事情还得跟其它厂领导研究是不是？甚至还要给地区工业局汇报……，你怂这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呀！”
“再难的事在你这儿还不都是小事情？”王若水狡黠地笑笑，“你放心，我的要求不越外，只是想到经营科去，技术部门、生产部门，我有自知之明，专业也撂了这么长时间了，荒废得差不多了，所以比不上人家长期在生产一线的同志。但是搞经营工作，我还是能应付的，所以也不会给你丢脸。……另外，咱厂不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中层干部都可以安排一个亲戚到厂里吗？我还正好有个亲戚想叫厂里给安排一下，是个女同志，精精干干的，口才也好，还肯吃苦。所以请你也考虑考虑。”
“你给我的难题越出越难了！”孔厂长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经营科的干部已经够多的了。为了经营科的事，都开了好几回党政联席会了，都是研究经营科人浮于事的问题。还再给他们增加一名科长，怕不好办吧？”
“对别人，这也许是难事，但对你肯定不是难事！”若水笑道：“据我所知，咱们厂因人设岗的事也不在少数。你心里肯定比谁都明白，是不是？”略微停顿一下又说：“我性子慢，有耐心。这事我也不急，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好。有什么情况了请随时跟我说一声，最好在事情确定之前，咱俩能多沟通沟通。再一个，那些照片，你放心，不会散播出去的。——那你忙，我走了。”
看着若水的背影被轻轻关在门外，孔厂长咬牙切齿了半日，然后掏出了那张照片，撕成两半，用打火机点着了。不一会儿功夫，它就化作了微微卷起的一小团灰烬，堆在烟灰缸里。
孔厂长望着那灰烬，突然冷笑了一声，然后将手伸过去，把那灰烬一点一点捏成了粉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