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太阳
是风吹进了梦,风在大街上恬然放荡,扭着电线呜呜叫,又纠缠了不再蓬勃的树,因为没人和它玩,树的结果是掉了几片叶子——事实上已经没多少叶子可掉了,干枯枝丫向天,也呜呜叫。
两片叶子掉地上。一片,摔碎了角,因为比较大,另一片是叶柄着地的,静静落下,稍微一旋。风赶紧跑过来,吹着树叶玩,卷起来,拨转开,左边顺着飘,向右抛向路边,又使它们一头着地,推着它们走。完整的树叶,“夸啦——”、“夸啦——”,最后听话地“夸夸啦啦——”一路跑,不完整那片,总也不情愿,摔碎的那个角抠着地,抠不牢,被风推着,“吱吱”刮地。
屋里,人苏醒了。思想醒了,声音吹入人的耳朵。眉头皱一下,闭着眼,下意识揪紧了被角,头颈一缩,嘴鼻往下拱,做个更自在的样子,头颅侧在枕头上很舒服。两腿微微伸直,又紧紧缩起来,藏在被窝里,腰肢顺势扭动下,被子成了个壳——一个人形的壳。
十几秒后,一切就绪,人竟然再无睡意!缓缓睁开眼睛,呼吸异常平静,身体感受着四周的空气,仿佛被子成了人的皮肤。又慢慢眯上眼,用鼻息感受,凉。耳朵听得很清晰。
窗外,葡挞葡挞走路声,人能想到那是早起的大街上的人,肯定穿得臃肿,缩着脖儿,佝着腰,脚步谨慎又细碎,也许有雪吧?人想到窗户映出的铅色。
风时大时小,树叉呜呜声大了,然后就是树叶的“哗啦——哗啦——”,像斜坡上撒了坚果壳儿。葡挞葡挞,几种声音,汽车引擎“嘎吱吱吱——”响,人想那引擎插孔的钥匙是被一只男子的手扭动了,而后,柔缓的引擎声音,喇叭声音,转弯声音,汽车远去的声音——
一切,安静下来。
远处风吹塑料袋,“葡挞、葡挞”——有一下,没一下。
冬日的清晨。
天很好,渐渐由深灰,变成了灰亮。路灯熄灭那瞬间,天空进入另一种美妙境地,东方的天有了层次,黑,黑篮,深蓝,浅蓝,蓝灰,灰白,白灰,白色——(wm197049)看不透的白色。有雾,又有无数的尘埃。
温度不见得上升,光线渐亮起来。人穿了衣服,被子带着余温,抛在床的角落。人,突然又躺下,用力蜷做一团,继而缓缓伸展,四肢伸展到再不能大了,长长地吸气,又长长地呼气——
人躺那里,瘫痪一样,像松散的一个布袋,每个细胞都极松散。外面嘈杂起来,好多声音聚拢成一团,从窗户的缝隙往里塞。
风停了。
一只手,摸索着在床上爬,摸索到桌子边,摸着桌子的棱,顺着桌子的面,碰触了闹钟。手指伸开,拿起闹钟,胳膊一蜷,闹钟递到人面前。人睁开眼。
“哇喔!八点了!”人喊了一嗓子。闹钟被扔在床上,人窜起来,穿鞋,跑出卧室。
急匆匆刷牙!急匆匆洗脸!急匆匆镜子前摆弄,拢头,穿衣,关门,锁门。
人到了大街上,走着走着,不由得一哆嗦,裹紧衣服。每个人带着一团气,每团气被带到大街上。人的眼睛彻底恢复了功能。
人看看天,又看看地。看看路边的小雪。跺跺脚,继续走。看树,树梢挂着稀稀拉拉叶子,颜色很深,更觉得冷。人走一段儿路,有了些温度。人于是想春天,想温暖,想太阳,人又看看天。
人心里想着太阳的样子,突然嘴角上翘,眼里有了色彩:哦,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