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们在学校操场一直待到十点半,绕着空荡荡的校园又散了半小时步,等到想要回家的时候发现一中的大门早已紧锁。
“怎么办?”我双手抓着冰冷的铁栏,像极了忏悔的劳改犯,“放我出去!”
“门卫好像走了。”他指了指漆黑的门卫室,一脸无奈。
“都怪你,”我温柔的数落着,戴上羽绒服上的大帽子,“我会被冻死的,再热我都不怕,就怕冷。”
“那我们找一间没锁门的教室避避风吧。”他环顾四周,依旧没有半个人影出没。
我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庆幸!
看吧,撑不起潇洒的,有时不是脆弱的心,而是自己的没出息。我就这样跟着他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的推门,终于在教学楼后的几间瓦房里,找到了一条“漏网之鱼”,那是新高一扩招的学生上课的地方,学校还没来得及安排。
前半夜我俩似乎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后半夜温度就开始骤降,零下五度的瓦房里,玻璃碎了好几块,冷风嗖嗖的刮着,我下半身早就没了知觉。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来时,胳膊被人用力的晃了几下,我抬起头望向窗外,却发现呵出的水珠早已把窗户盖住,继而转头,看见吕晓龙正迷离的望着我。
“五点半了,校门应该开了,我们要在学生进来之前赶紧撤!”他面色憔悴,声音有一丝沙哑。
“哪个傻逼来这么早?”一开口,才发现我的嗓音不知因何缘故出奇的清脆,我被自己的变化吓住,瞬间没了睡意。
“自己不努力,就别嘲笑别人,”他退后一步,给我让出一条路,“你怎么这么精神?”
“本姑娘像是不努力的人吗?”我翻了个白眼,“他们那是笨鸟先飞。”
他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声,我发誓,我当即就沦陷了,好在出了教室门,他立刻转头掩上门锁,错过了我满眼的桃心,真是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回程的路上,一排排商铺的门已经开了一半,中年男人女人们懒懒的打着哈欠,包子铺的蒸笼上热气腾腾,真有稀稀拉拉的学生背着书包赶往学校。
“你要不要吃早饭?”他指着包子铺询问。
我摇摇头,一耸肩,“没刷牙。”
“我也是,没刷牙吃不下东西。”他舔舔唇,两个酒窝立刻就浮现在脸上。
我看得入神,没听见身后的鸣笛声,就这么突然被他扯住胳膊,揽过肩膀,一把甩到路边。
那是我和他唯一一次亲密的举动。
“发什么呆?”他眉头紧蹙,“有没有伤到哪?”
“卧槽,吓死人了!”我拍着胸膛,假装受到了惊吓,实则是抚平心中的躁动,因为手心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水。
就这么忐忑不安的走到了岔路口。
“我送你?”嗓间的沙哑有增无减,但是我发誓那种慵懒我已经没了抵抗能力。
“不用啦,我要赶紧收拾一下,班主任盯我很久了,拜拜!”我随意的挥挥手,转身逃离。
第二次夜不归宿,却与上一次有着天壤之差,因为我到班里的时候,一个人影也没有。
泡泡糖一来就朝我诡异一笑,我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我低下头,口中念念有词的读着英文课文,眼神时不时的睨视一下她,只见她依旧一脸贱笑,放下书包,拿出早餐,大大的眼睛始终盯着我眨都不眨。
“别装了,”她吸了一口豆浆,伸手合上我的人教版教材,“你俩发展怎么样啦?”
“人家名草有主,还是个班花。”我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整个脸都是拉下来的,反正泡泡糖是这么形容的。
“我看看!”她放下早餐,伸出油乎乎的柔荑一把抚上我疲倦的大脸,打量了许久,“我看你比她漂亮!”
“你见过她吗?”我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在看到泡泡糖再次拿起豆浆咬着吸管一脸无辜的摇头时,我发誓,我想抽死丫的!
我以为我可以挺过漫长的一天然后回到我才晒过阳光的被窝美美睡上一觉,接着生活恢复正常,没想到,我居然发烧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挨到下午数学课结束后,我终于昏昏沉沉的去了门口的小诊所,本想着在自习前挂完吊水还能赶得上回教室写完我最头疼的圆锥曲线专项练习,但是在看到医生和颜悦色的拿来两个大大的盐水瓶时我才悲催的明白,我完美的计划全都是奢望。
无奈的我只好发短信给泡泡糖,让她帮我跟班主任请假。
就这样,生病,再度失恋,以及孤身一人且远离父母的我,终于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但是我偷偷擦掉了眼角的泪水,朝着举着针孔踱步而来的医生咧着嘴绽放了一个甜甜的微笑,“你能一针给我扎上吗?”
他一把扯过我纤细的手腕,使出了全身力气拍打了几下我已经冻得发紫的手背,“你这经脉太细了,我可不能保证。”
连上天都怜悯我这个可怜的小丫头了,破天荒的让我第一次一针成功。
望着滴答滴答的点滴,我再度陷入沉默。
就在我已经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架着一个美女进了小诊所,缘分啊,居然和我同一天生病。
她经过我时一直在发抖,漂亮的大眼睛在望向我时礼貌的笑了笑,“你也生病了啊?”
我点点头,她旁边的女生一脸惊奇,“你们认识?”
“不认识。”她摇摇头,便躺在了床上。
医生拿了只体温计递给她,甩出一句,“抖成这样,肯定是高烧。”
果不其然,快四十度了,同命相连,她也得挨针。
可是柔弱的她,很快就暴露了本性,她尖叫着,一边擦眼泪一边闭上眼睛,尖锐的声音丝毫不让人讨厌,反而会对她生出怜爱之情。
“你叫出来会好很多,”医生松开橡皮条,粘好医用胶布后转身望向我,“你一直在忍着,会更疼的。”
说话间,吕晓龙来了!他怎么会来?难到知道我生病了?
可是,当他看到我的时候眼中蓦然生出浓浓的惊讶,“怎么了?生病了吗?”
我没有在意,还心存侥幸觉得他一定是不敢相信我还需要打点滴,于是委屈的点点头,一直紧绷的弦突然间就松了,我开始双目充盈,全然不顾身边的人莫名其妙的眼神。
就在我快要脱下伪装的坚强时,虚弱的责骂在我身后响起,“不是让你不要来的吗?多耽误学习。”
“我不放心。”他的眼神从我身上转移时,瞬间有一抹浓的化不开的温柔,“怎么这么严重?还要打点滴?”
“快四十度了,再迟一点就要烧傻了!”簇拥着她的女生话语中带着不满,似乎在数落他的不体贴。
“你们认识吗?”女孩眼神中多了一丝芥蒂。
“哦,我初中同学。”他笑笑,顺势坐在她身边。
多么可笑又正常的解释!初中同学?连朋友都不算吗?我哑然失笑。
跌落一地的伪装被我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擦干净,再一次隔着所有人把自己包裹住,我突然明白,爱哭的我,坚强的我,堕落的我,努力的我,不管哪一个,都不是他喜欢的我。
我戴上面具,抬起头,漂亮的扬起嘴角,“对,我们是初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