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大学以来,包括今年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回老家扫墓祭祖了,以致我对清明的记忆已经是停留在过去,定格在脑海里了。它是不刻意的记忆,是自然深刻的印象,清晰的又是模糊的。
记忆中开始有清明印象的,我不记得是那一年了,但我倾向于把它归到七岁的记忆当中。原因有二,一是我许多记忆都跟七岁分不开,我的童年始于七岁;二是,经过记忆中人物和事的推理确认,七岁是很大可能的。读者可以忽略此段,不过是笔者自己对记忆所属年份的一个强迫症而已,毕竟记不起是哪一年真的让笔者捉急,就好像你刚到嘴的话一下子忘了又一时间想不起来一样,绝对让你有种绝对要回忆起来的冲动决心,越是回忆不起来越不舒服而又越是要去回忆它,那种着急。
那时候,爸爸开着辆夏利,载着我们一家子上山。那会儿我们个儿还小,一辆常规小车挤上我们五个小孩再加上妈妈和奶奶,应该是可以的。天色阴郁,山路崎岖坑洼,竹林间染着一层墨绿色,我坐在靠窗边看着望着。树木竹子时快时慢后退着,突然变得十分缓慢,直至停格。原来是遇上对面来车会车了,路是相当窄的,刚刚好够两辆1.5米宽的小车相向通过。可是这路又不是寻常路,它的两边是巨型深坑,想象一下一个盒装冰淇淋,挖空两边只留中间一点冰淇淋隔开两边,把它放大足够多倍(请大家稍微理解一下我粗鄙的比喻),大概就是当时那段路的情形。如果不小心,一个打滑或者稍微挪出几厘米,都可能掉下去,不是开玩笑。
所幸爸爸是老司机,这个问题看来不难解决,爸爸示意对方停车查看路面,仔细看了路面之后走到了边缘踩了踩野草铺满的路边,几脚过后,确保路面结实,方才上车,凭借多年练就的车感和技术,缓慢艰难地往边靠,然后停稳,给对面腾出足够的通过空间,等对方先通过后,我们再走。我不知道当时爸爸顶着多大的压力,但我知道这不轻松,甚至令人紧张至极。不管怎样,通过这次会车的瞬间,我们悬着的心都一下子放了下来......
大概就是这段记忆太惊险了,导致后面上山扫墓的事我一点也没记住,我只知道我们那时上山是为了扫墓祭祖一事。因此称它为我的清明始印象。
往后的几年我都没有印象,毕竟年纪还小,一直到奶奶过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我印象才格外深刻。
那一年,我们第一个去的就是安置奶奶的骨灰堂——永福善堂,第一个探望奶奶。
我们一家起了个大早,聚齐大伯父与四伯父两家人开过去老家,早早来到老家。三伯父与二伯父也早已起来并且准备好了镰刀,砍刀,火机,酒精,彩纸缎,鸡阿,鸭阿,酒阿,红漆绿漆,毛笔阿,总之祭拜扫墓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我们一到,三伯父招呼我们喝碗粥,当吃个早餐填个肚。儿孙满堂在我们家族是显而易见的,老老小小加起来二三十号人,前后开了三部车,坐不下的,都坐摩托车,多的是,就这样,我们一大家子车队火急火燎出发了。
堂外小车如龙,行驶速度十分缓慢。我们只好远远把车停靠在路边,步行前往骨灰堂。堂内人头攒动,我们艰难挤过正堂,来到骨灰墙,穿过好长一排墙架子,见到好多亲属在骨灰盒面前对着照片流泪,呢喃着些什么,他们相信声音能够穿越阴阳两界,把思念带去给故去的亲人。
我不敢驻足久留,箭步跟上长辈们的步伐,来到了奶奶跟前。大伯父为最长者,他靠近奶奶,在奶奶两边放上鲜花,左手轻抚奶奶的脸颊,深情道:“娘,我们来看您了。”大伯父眼角偷偷渗出了眼泪,忙缩回左手擦拭眼角,其实我们都知道,都理解。
长辈们和兄长们都比我高,我好不容易才挤过去,为了早点见着奶奶。终于在见到的那一刻,我的整颗心才终于放下。一年前,长辈拦住我们不让我们跟去火葬场并且没有告诉我们将您安置在何处,让孙儿我牵挂了一年。一年后,您的孙儿见到您在这好好的,终于可以放下牵挂。我也抚摸了奶奶的脸颊,心里暗暗告诉奶奶:我很好,奶奶不用担心。而后便离去,其他长辈还要跟奶奶说话呢。趁这会闲暇,我散步在骨灰墙间,端详着一位又一位故者,有的面前积满了灰尘,旁边见不到鲜花;有的甚至没有相片只有名字。不知道他们今日是否孤独。
完毕,离开善堂,一行人就驱车上山祭拜爷爷和老外婆。因为爷爷和老外婆走得早,那时候多是采取土葬得方式。奶奶走的那时,国家已经开始限制土葬了,所以奶奶采用了火葬。
山路依旧崎岖不平,坑坑洼洼,不小心踩着粘土鞋边就全脏了。
不知为何,长辈们总能记得先祖的坟墓方位,无论山形地貌如何改变,不论野草残枝如何蔓延,他们总能把墓找到。大概是人不能忘本更不能忘祖的教训深深扎根于长辈们心中的缘故吧。
到了墓地,一行人就开始忙活起来,该割的草都割了,该砍的树也不会留下,开隔离带放火烧根。碑文上的漆掉了,红漆绿漆毛笔拿起重新涂。坟头清完了,撒上彩纸段,红的蓝的绿的紫的,统统都有。再就是土地神,也得好生伺候了。每年可就这么一回,咱们老祖宗能风风光光的,体体面面的,当然得干得勤快利索点。
不知不觉天暗了,阴云多了。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趁着还没下雨,我们祭拜得也差不多了,便收拾去最后一个坟地。
祭拜的最后一个坟地是座空坟,通往那里要经过一道石桥,再穿过一片狗尾草,坟头就在狗尾草田里。听爸爸讲是专门把土堆起来充当爷爷的坟的,具体原因不清楚,只知道那每年我们都会去那里祭拜。
临走之时,已经是暮色时分,我看着茫茫一片白色的狗尾草,在天空的映衬之下染上绚烂的紫红色,美极了。可惜那里现在已经被征用做高速路桥了,狗尾草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这就是我的清明记忆。
至于现在为什么少回去,一是学校远回去麻烦,二也是主要的,家族长辈已经不和,闹僵,没有回去的必要了。每当想起这些,我不由要感叹往事往时和睦团聚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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