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长路漫漫

      “这里是闹市，过不了多久官府的人就会过来。我带着武器不打紧，顶多算个斗殴，况且也没人受伤。可是如果让他们看到阁下腰间挂着的东西，恐怕您很难走出广武了。”陆瑶的声音不大，但话语中却带着不可不从的震慑。

锦衣商人的额头在一瞬间冒出了无数豆大的汗珠。脸皮变得惨白。那是冷汗。陆瑶还剑入鞘，那人点了点头，目光颓然。“我们素不相识，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锦衣商人点了点头。等到官府的人听到有人报案，急忙赶过来时，两伙人都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一伙皮货商人是老江湖了。陆瑶既然能识破他们的身份，自己的身份也会被看破。真正的农户绝不是他们这样的习惯，即使他们穿的都是庄稼人的衣服。崔胖子依然惊魂未定。走路都能看见两腿打颤。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对世事漠不关心的胖子此刻方知险恶。

“陆姑姑，刚才那几个皮货商人到底是什么人啊。”石柔问道。

“你有没有看见他们隐约露出的腰牌？那种腰牌只能是皇宫里的人才有。这里远在洛阳千里之外，而洛阳又被连番围攻，自然不会是洛阳的皇宫。所以他们只可能来自平阳。这些人很大可能是来雁门郡刺探情报的密探。”陆瑶的脸依旧冷冰冰的。

“那个锦衣商人为什么要动手呢？抓你有什么用？”石柔不太明白。

“他们认出来我们不是真正的农户，听口音又不是本地人。你们吃饭的习惯又实在太过文明。猜也能猜得出来是大户人家子弟改扮的。了解了这一点，就不难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陆瑶的回答颇有傲气。她今年三十出头，但闯荡的日子着实不少。

“我们到了雁门关后，面见当地长官，你们的安全就由他来负责了。日后你们想回乡或者到别的地方，可以自行找人护送。雁门关边塞之城，民风彪悍，不愁没有武士相伴。而我将继续护送石大人的千金前往凉州，你们如果想一同前往，可以同行。”陆瑶对众人说。没有人想去凉州。凉州太远，众人不愿再途中生变，都想就近住在雁门关附近。他们没有马上离开广武，而是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就在他们走进客栈没多久，一个身材甚高，皮肤白皙的男子走了进来。看打扮，像是塞外的牧民。

这人就是慕容翰。慕容翰的一个堂妹出嫁到代北，慕容翰也就跟着一起来了，走访一下儿女亲家，顺便打探一下中原的情报。慕容翰的目光马上扫到了石柔的身上。这个女子看上去有些不同。没等他盯着看，陆瑶看到了他，那冰冷的目光瞪了他一眼。慕容翰仿佛感受到了一丝敌意。他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柜台，要了一间客房。

入夜，外面飘起了雪花。塞北的风一直都很大。风吹雪，雪花打着旋，拍到慕容翰的脸上。这么多年，他习惯晚上读一会儿书。可是他今天一点读书的心情都没有。很快就困的直点头。现在对他来说还有点早。推开窗，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寒风吹在脸上，头脑也清醒了不少。可是房间太小，施展不开，没得练刀使拳。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慕容翰关上窗，推开门，走到了一楼柜台。

“掌柜的，刚才那个很高腰里别着一把剑的女人住哪间房？”慕容翰询问道。

“这是客人的秘密，在下无可奉告。”掌柜的摇摇头。

慕容翰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黄金，推到掌柜的手边，说：“老板告诉我他们住哪间房，我就把这个给您。”

“不行，不行，在下十分喜欢金银财宝，但这个钱，我不能拿。收了您的金子，我的生意以后也别想做了。还哪有客人敢住到我这。”说完，又把金子退了回去。

慕容翰无奈，只能回去。但是，他不死心。他跳到院子里，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拔出刀，准备在雪中练习。就在慕容翰刚使出第一招时，忽然有人大喊，“有贼！有贼！”房客们听到呼喊声，纷纷打开门窗。“哪里有贼？”他们没看到贼，只看到慕容翰站在院子里，手握着刀。

石柔也推开了窗，探着头，四处张望。她也看到了慕容翰，慕容翰也看着她。“看来都认为我就是那个贼了。”慕容翰苦笑道。

客栈里的伙计也赶了过来。众人的眼神落在慕容翰身上，就像看到一个落网的盗贼。但是没人敢离得太近。因为慕容翰手上有刀，谁都能看得出这把刀很快。这是一把看上去很奇怪的刀。刀很长很直，比平常的刀要长大约一尺。刀身和刀鞘朴素的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刀柄有一串红色的吊坠。谁都能看得出这把刀身上的杀气。这么样的一柄刀，不应该在眼前这个少年手上。

慕容翰把刀扔在地上，举起双手，说，“在下保证自己绝不是盗贼。刚才我正在和掌柜的在聊天，诸位可以询问，在下并没有时间去偷谁的东西。是吧，老板？”慕容翰看着掌柜的。掌柜对着他点了点头。

“那你得让我们搜一搜，看看你是不是偷了东西。”那个呼救的人说。

“随便你们谁过来搜。”慕容翰淡淡一笑。

可是没人敢上前。除了陆瑶。她一身武功，自然不怕这个少年有什么阴谋诡计。她大步走上前，走到慕容翰面前约两步远，伸出了手。“自己拿。”陆瑶冷冷的道。

慕容翰伸手入怀，掏出了所有的东西。那个呼救的人看了之后，直摇头。

“这位爷不是盗贼，都散了吧，说不定是你丢在某个地方，再回去找找。”掌柜的劝道。

慕容翰捡起地上的刀，插入刀鞘。看着陆瑶。“多谢阁下。”慕容翰抱拳说道。

“你本来就不是贼，我也没做什么，你不用谢我。”陆瑶冷冷的说。

“与阁下同行的是否有一个少女？”慕容翰微笑着说。

“你想干什么？”陆瑶脸色变了，右手紧握剑柄。

“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想交个朋友。”慕容翰笑着说。“在下备得一壶热酒，还有一些点心，又逢此瑞雪，良辰好景，何不共饮一杯？”

陆瑶稍微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她对自己的功夫很自信。天下绝没有哪个人可以在自己的眼前逃跑，如果这个人做了什么恶事。“到一楼大厅。”陆瑶同意了。

酒是温的，三杯下肚，全身舒畅。只是，他们三个人一句话也没说。这酒喝的，别人看着都觉得尴尬。但是慕容翰不觉得。喝了两杯酒，吃了两块卤肉，慕容翰说：“请问诸位是哪里人，准备到哪里去？”

“我们家离这不远，就在这一带卖点东西。”陆瑶心不在焉的回答。“那你呢？你应该就在代北吧，看上去不像汉人。可是听口音不像这附近的人。”

“可是阁下看样子最近好像走了不少路。”慕容翰继续问道。

“在这一带每天来来往往，可是走了不少路呢。”石柔接上了话。

慕容翰淡淡一笑，说：“在下平州人士，来此地走亲戚。”

“平州？那离这里很远呢！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这么年轻，你的父母就这么放心？”石柔很好奇。虽然石柔实际比慕容翰还小了一岁，但女孩总是要早熟一点的。

慕容翰拍了一下刀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表情。“在下虽武艺低微，但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这时，石柔注意到了他的手。这双手很大，看上去很有力，而且磨出了老茧。这个少年肩膀很宽，看上去很壮实。眼睛更是精光四射。就在这时，大厅里的灯突然灭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四周已经空无一人。

陆瑶拔出长剑，护在石柔的身前。就在这时，一股劲风吹了过来。有暗器！可是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她只能根据那微弱的风声，挥舞手中的长剑。“叮”，一连串的碰撞声。袭来的暗器被击落。可是，这远没有结束。周围多了一些脚步声，围着她们转。

“奸贼！”陆瑶暗骂。她认定就是慕容翰对她们不怀好意，暗地里埋伏了人。可是慕容翰的人呢？其实陆瑶并不知道，慕容翰在第一时间跃上了房梁，躲过了这一波暗器。他趴在房梁上，屏住呼吸。一共有七个人动手，七个不同的方向。他也在后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人不能这样着急。他不知道的是，不管他有没有找陆瑶出来，这些神秘人也是同样会来的。

慕容翰竖起耳朵，仔细的听那几乎要听不到的脚步声。这七个人都是高手。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兵刃相撞的声音。他们已经交手了。在这一片黑暗中，陆瑶一步也不敢迈出。她要保护好身后的石柔。小姑娘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她只能原地站着接招。而这七个人围着她，不停地变换方向。陆瑶在江湖游荡十余年，这等凶险场面也是第一次。陆瑶只能将长剑使得飞快，护住自己和石柔，没有一点反击。奇怪的是，黑暗对于这批神秘人并不是障碍。她能怎样摆脱眼前的困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