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要死了,躺在病床上,看着周围的儿女越来越模糊,脑海里也开始放电影,“大概是时限到了”阿来想,人们都说,人在临死前眼前会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自己的一生,做了大半辈子编剧的阿来倒是想看看,自己的一生有没有自己写的剧本那么精彩。
电影开场了。
第一幕,是肉嘟嘟的阿来带着奶音喊"妈妈",一边还张开双臂挣扎着要站起来抱妈妈,阿来对这些完全没有记忆, 但现在看到,他感觉自己又一次被妈妈抱了起来,无比温暖。
第二幕,阿来上幼儿园了,他那时候是多喜欢芳芳老师啊,也总是在想,要是一直能和芳芳待在一起多好,但第二年,芳芳老师就结婚了,随后她便去了离家更近的幼儿园工作,她要离开的时候,阿来哭得很凶,芳芳老师安慰他说:"小阿来,老师会经常回来看大家的,你也可以来XXXX(老师家)玩。"阿来当时信了。
"后来为啥一直没有去找老师?老师现在还在吗?"阿来想。
第三幕,阿来上小学了。小学时的阿来很调皮,总是被老师批评,也并不被大多数同学喜欢,但他有个死党一一阿磊,两个人经常一起上树翻墙,也经常在回家的路上聊一聊自己暗恋的女孩。他觉得六年飞快,后来才发现后面的每个六年都更快。毕业了,死党的父母把他送到了省城的私立初中,阿来则留在了本地,拍完毕业照那天,两个人买了一堆零食饮料,模仿大人一次次干杯。相约每个假期见面,但也只在初中第一个寒假见过面。
阿来想:"他后来怎么样?"
第四幕,阿来上初中了。初中的课业开始繁忙,阿来也开始努力学习,但初二的时候,阿来还是被同桌的漂亮女生拨动了心弦,他觉得二人情投意合,就答应了。但恋爱的甜蜜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老师便发现了端倪,随后便是老师和双方家长发动的"联合执法",重压之下,女朋友抗不住了,终于对阿来说出了"我们分手吧,再见。"后来,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过话。
"我当时还想,以后可以谈恋爱的时候一定要再把她追回来。"
第五幕,阿来上高中了。阿来的高中是很枯燥的,学习几乎是三年的全部。但这三年,大家还是培养起了革命战友般的友谊,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大家聚餐,这次阿来离喝醉只差一步了,和老师们还有许多同学一样。临别,班长提议,每年一聚,大家欢呼。阿来几乎是最后走的,给了每个人拥抱,和每个人说了"再聚"。但两次聚会之后也再没了下文,绝大多数"战友"也断了联系。
"他们现在在干嘛?"
第六幕,阿来上大学了。大一大二,阿来几乎都在宿舍享受解放的自由,班里40多个人,大半女生都完全不认识。除了宿舍的几个人,也几乎没有什么朋友,阿来当时想,估计也就这样了。但真到拍完毕业照那天,阿来还是想哭,虽然大家又像往常一样约定了,每年去一家,四年走一轮。但这时的阿来已不抱什么期望了,事实也在此,天南海北,大家又都有自己的事情,再会又变成了奢望。
第七幕,阿来结婚了。阿来向几乎所有和自己有再会约定的人发了请柬,他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大再会节点。但大多数人都没来,当天来的绝大部分都还是一直联系的亲戚和同事。
"好可惜啊,那时候。"
第八幕,阿来有了自己的女儿。女儿从小到大的样子阿来都清晰地记着,一张张照片闪过,女儿一点儿点儿长大,上学,立业,成家去了别的城市,离自己越来越远,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仿佛这又是一个没有"再见"约定的再会诅咒。
第九幕,阿来退休了。每天喝喝茶,练练字,晒晒太阳,日子过得很惬意。偶尔也会打电话约一约老友,但渐渐的,能约到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朋友被时间带走。
"终于到我了,约定再会却几乎都不能再会,这是什么烂俗剧本"
"但,就这样吧"
第十幕,阿来闭上了眼。
滴————
"这烂俗剧本,有情绪没内容,重写。"
导演指着编剧鼻子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