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别以“为我好”的名义规划我的人生

好心办坏事、狗咬吕洞宾、好心当成驴肝肺、大概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就是自己觉得自己办了好事,非但没有得到别人的感谢,反而别人认为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敢这么理直气壮地控诉着的人,大概都是喜欢做好事的人。

不过喜欢这么控诉着的人,对方大概没有领情吧。既然对方没有领情,那做的这一切好事大概都是自以为是,自讨苦吃,活该。

1

“你XX表哥,三十几了,他家托媒人给他找了一个16岁的媳妇,打算等这个周五见一面后订个婚,年底他妈妈就让他们结婚了。”

回到家,妈妈给我讲这个事的时候,我觉得一阵荒唐。

后来看表哥发了一条朋友圈:“都说三十而立,然而一事无成,遭人嫌弃”。

看得我满是心酸与感慨,我就在微信上找表哥聊了会。

……

“研究生快毕业了吧?”表哥问。

“快了,已经在实习了”我答。

“这一年很重要,把握好,很多机会别白白浪费掉,往后新的学生出来你的机会和含金量就会下降的”表哥说。

“我听说家人在给你相亲了,哥快结婚了吧?”我很怕表哥伤心感慨,岔开话题道。

表哥发了一个表示苦笑的表情包,然后说:“别提了,相什么亲,你也信啊?”

……

我们聊了很久。我才知道,当年大学快毕业的时候,表哥做了一个创业项目,正到处找风投的时候,家里人催他赶紧回家,说家里有事,结果回家一看,原来是他的父亲托人给他找了一个中学教师的职位,父亲好说歹说,说不去学校上班的话,帮忙找工作这个人也不好交代,更不能辜负人家一片好心。更重要的是他父亲给他说:“我们也不期望你有多大出息,挣多大的钱,当多大的官,希望你能够安安稳稳,体体面面的过好生活就行了,我们年纪虽不老,但还是希望你能在我们身边……。”

当时21岁的表哥拗不过家里人,他的父亲可以说是声泪俱下,还找了亲戚朋友们来劝说他能够放弃风险的创业活动,回老家当个中学老师。

就这样,表哥去学校上班,当了一年老师后,实在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坚定选择辞职继续自己的创业。不过,自己在学校一直研究的那个创业项目,在这一年内已经有人做了,而且做得很好,很有知名度,结果表哥没有创业经验,虽然拉来了一定的投资,但却远远不够,苦苦支撑两年后,失败告终。

这几年表哥一直在小打小闹的做些小生意,结果起色都不明显,当小赚一笔时投资个大的生意,又运气不好,亏得血本无归。兜兜转转,三十多了,家里依然觉得他不务正业,依然觉得当时没听他们的话非要从学校辞职而导致了现在的局面。应该给他找个媳妇,用家庭拴住他的心,让他能安心找个工作,踏踏实实上班。

结果,就出现了开头我妈给我描述的那一幕。

原来,和表哥的聊天中得知,原来他根本不知道相亲一事,都是他的妈妈在瞎张罗,媒人给找了一个刚初中毕业,但因成绩和家庭都不好的而不上学的女孩。他妈妈说:“女孩比男的小十几岁有什么关系,关键是这个女孩勤快持家,长得也还行,我挺喜欢,关键是你三十多了也该成个家,好好找份工作上班了。”

表哥说他反正不会去相这个亲,为他好的事情结果让他很烦。

2

王小波在《不新的万历十五年》中讲过这样一件事,他说黄仁宇先生在《万历十五年》中提出的“中国儒家的原则本意是善良的,很可以作道德的根基,但在治理国家时,宗旨的善良不能弥补制度的粗疏”。

他为了证明他只相信这句话的后半句,而不相信前半句,于是举了这么一个例子:

他的岳母,一个极慈爱的老太太,他说老太太对他很有权威,他对老太太很有感情。他家的卫生间没有挂镜子,因为是水泥墙,钉不进钉子。有一天老太太到他家来,拿了一面镜子和一根钉子,说道:把锤子拿来,你把钉子钉进墙里,把镜子挂上。他一看,钉子又钝又粗,肯定钉不进墙里啊。然后就对老太太解释一通,说这个钉不进去。老太太白了他一眼,说她这么老远拿着钉子镜子过来,试都不试?

然后他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地上落满了水泥碎块,墙上多了很多浅坑。然后老太太满意了说:“不钉了,吃饭去”。然后他家的墙就成了麻子,成了感情和权威的牺牲品。后来去他大舅子家一看,卫生间墙上也有很多坑。

他说他不愿毁坏自己的墙,也不愿伤害老太太的感情。

3

感情中的强势者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施加道德压力,没有实事求是、尊重感情中的弱势者,然后造成让人讨厌的后果。比如父母与孩子、老师与学生、长辈与晚辈、领导与下属、老总与秘书、学长和学妹……

感情中的强势者之所以能站在道德的高度来要求弱势者,一来是社会和时间赋予他们一种优于弱势者的身份,他认为他有资格来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二来他们认为他们在这种身份上“吃的盐都比你吃的饭多”,他有经验来指导你少走弯路。三来我们的关系比如此亲密,我当然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别人我还懒得说呢,难道我会害一个和我如此亲近之人吗?

说实话,揣测强势者的动机确实显得不合时宜,毕竟他们确实也是为我们好。但是为我好不是不尊重事实,不尊重感情中的弱势者的真实选择的理由?我不得不说,这些感情强势者真有自以为是、好为人师的心态。

道德当然没错,道德当然是我们社会的基本行为准则。不过当你用道德来绑架别人的选择时,难免让人讨嫌。难怪王小波说,他既不愿毁坏自己的墙,也不愿伤害老太太的感情。换句话说,咱们感情归感情,生活归生活,谈感情咱笑着谈,咱喝酒划拳、咱称兄道弟。谈生活,对不起,请不要来规划我的人生,我只能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管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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