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拄拐蹒跚着朝我走过来,问,“七点到了吗?”
“还没有”我回应她。
我刚说完,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我听不见,你能说大一点啊。”
我点了点头大声喊,“快到……了呢!”
问完话,她坐在我身边安详的歇息,拐杖靠在椅子边放下。叉着双手保暖,一缕缕银丝透在灯光下格外的明亮,和枯槁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岁月在她的眼角眉梢处冲刷出一道道沟壑,眼睛深陷、浑浊、红润,沉淀着老人百年的人生历程。
上一次我遇到了她,她问我八点半到了没有?
“你在等人吗?”我问她,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得到。
她说,她在等八点半到。
“那,八点半之后怎么了呢?”我追着问,她似乎没有听到我的问题。
她自顾着说,媳妇儿在附近开餐馆,现在这个点家里客人很多,在家里待着不方便,出来在这里坐坐。
“您多大了?”我侧身问她。
“今年八十七了,明年开春就八十八了,小儿子五十多岁了呢。”她说,本来一直在乡下生活,开始时,是一只耳朵听不见,后来越来越聋了,现在眼睛也瞎了,看不见灶里的火。就只能来城市,来到小儿子和儿媳妇身边。
她说,他大儿子已经去世了,小儿子把他带在身边生活,这是她来城市的第八个月了。
这个点,小儿子家里生意红火,她如果待在家里,就必须独自人一直坐在一见方的小楼梯间里,那里只有一把躺椅。因为有顾客来吃饭时,不能让顾客看到她。所以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她就不愿意一直待在家。
她每天等着八点半到,八点半后客就少了,她也好回家了。
有时她也等人,常来坐的老人们一共有三个,如果来了,她们之间总是有说有笑,没完没了。她是年龄最大的,年龄稍小一点的老人才60岁,却来她儿子身边三年多了。那些和她一样的老人们,儿子女儿也都在外面忙生意,无暇顾及她们日常的生活,只能管她们吃住。
老人再问我,“现在几点了?”
我侧身靠近对她说:“八点了,你可以回去了。”
“八点呀?管他呢,我得回去了”老人说。她缓慢的站起来,准备起身朝着门外去,又把这话在心里过一遍“才八点呀”。原本微微抬起的身体又松懈下来了。
老人就一直安静的等待着,等着。每一天等着夜间八点半的时间,回家。
过了半小时后,“八点半了,你可以回去了,注意安全。”低头一直看手机的我,抬头侧过身子贴着她的耳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