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家过十五了。
看到有人发了张今年玩龙灯的活动公告，而我却坐在离家的动车上，不禁暗自遗憾，忆起印象里的看灯经历，便于车上写下这篇随笔，聊以慰籍。
正月十五闹元宵，一是讲究团团圆圆，一是讲究红火热闹。那一日，大人们会在门口挂起大红灯笼，孩童们也会拿家里的酒盒子做个灯笼，拎着四处晃荡，点炮放烟火。十五饭丝毫不亚于年三十儿的年夜饭，一家人一起吃个圆圆满满的团圆饭，吃完饭，沏杯解油腻的清新绿茶，围着烧得旺旺的炭火旁，唠嗑聊天。这一天，前屋后院的灯都要点整晚不灭，灯火通明。天上与人间，都明亮无比。
除此以外，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一场盛大的表演。那就是，十五舞龙灯。
小时候，我是个十足的假小子，各种哒炮、擦炮，起火、绳子炮，雷王，无一幸免，均在我手上，香消玉殒。那时候，走南闯北，南岗奔北头，丝毫不疲不倦。每次过完年，就盼着十五，等着跟着锣鼓声看龙灯，一跟跟到大半夜。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五的龙灯十三请。
请灯那天，四五点刚吃完饭，就有街坊邻居在门口喊，走喽，看龙灯啰。听罢，便催着催着老妈快点，老妈听见，连忙脱下围裙，换身衣服拉着我出门。路上在街旁门店买些高香黄表，奔着北头大胜关走去。
去时人已甚多，灯还未来。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晚，良辰已到，只见两条巨龙从远处乡村中渐渐靠近，此时神龙口中还未含明珠，就已威严无比。一会儿便见舞龙人从两侧走近,分别拿一明珠灯，在水塘边舞动，随后两条巨龙便随着那两只明珠灯飞舞，呈现一幅精彩的双龙戏珠画面。而后，舞龙人将龙珠取下，安于巨龙口中，至此，口含明珠的双龙，似乎更添一分英勇。
接下来，就要举行请灯仪式。马路另一侧，赶来看灯祈愿的乡亲们早已将所带的高香黄纸堆于供台前，犹如小山堆。还未等双龙靠近，人们就已经一字排开跪于供台前，就等祈福。仪式开始后，双龙会立于供桌另一侧，供乡亲们磕头祭拜，许下自己的心愿，而以往祈福过的人们，所许心愿达成之时，会履行当初承诺，前来挂红还愿，感谢龙神庇佑。待乡亲们祈福后，双龙便开启了为期三天的游历之旅。
三天之中，尤以十五那天最为热闹。
那日，街上每家每户早早就在门口摆上供桌，放满供奉之物，鞭炮铺满门前道路，也会摆放四五座大烟花，只待神龙来时点燃，热热闹闹将双龙留于自家门口，如此来望可以多沾些喜气，来年顺顺利利，平安喜乐。
当听到烟花声响，便知龙灯已进街。还没走近，就听到锣鼓喧天，看到星星点点的灯影。此时，便不觉加快脚步，想早点跟上龙灯，一睹风采。走近时看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于是拨开人群，削尖了脑袋往前挤，如同条灵活的小泥鳅，当钻出个头，看到威严的龙首，灵活舞动的龙身，兴奋不已，欢喜雀跃，全然不顾离自己不远处噼里啪啦的炮竹。
满月之下，只见那在烟雾缭绕中忽隐忽现的神龙，上下舞动，左右变幻，忽而并行向前，忽而交错盘旋，忽而静思，忽而飞腾，龙珠摇晃，龙须抖动，伴着天上绽放的烟花，脚下霹雳的鞭炮，还有咚锵咚呛的锣鼓镲钹，一片盛世繁华景象。
对于我们这些小孩童，就爱凑热闹，为看一眼神龙全貌，不顾一切占领高地，有条件的去往街边熟人家二楼阳台，没法子的就站在土坡、花坛，抑或石堆，而调皮的我还曾站过人家停放门口的三轮车。孩子们三五成群跟着龙灯往前走，走完后街走十字街，走完北头走河西，乐此不疲，不为所累。
所行途中，在路边小摊拉着大人给买小花灯，绚烂喜庆；也难忘老者举着的冰糖葫芦树，馋了就凑凑身上的零花钱，买上一根，酸糯甜蜜。就这样一手花灯，一手冰糖葫芦，跟着人群往前走，直至曲终人散。
如今长大后，在家时少，已有多年未见这般景象，再忆起，百般滋味，尤为怀念。如今听闻，或为安全考虑，今年龙灯依然不进街，想必定会少了许多热闹吧。日渐成长，不再如孩童时肆意，年后离家早，也不知何时还能有机会，在家过十五，与亲朋好友一道，再看一回宣化十五舞龙灯，捡拾记忆里的那份非凡热闹。
车已到站，我的回忆也至此拉回。人在外，本是万家团圆之时，不忍相思，惟愿家中亲人，平安幸福。
2017.2.9 写于高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