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着车,穿行凤凰公墓,两旁林立的墓碑,熟悉又陌生,顿生起一种远远近近、温暖心酸的感觉。
忘记是几几年的冬天,乡下那种冷是真的透心寒。奶奶说,她要去看看她大阿哥,听娘家那边的人讲大阿哥近来身体不好。于是,我央求着跟去了。从家门口到她大阿哥家,就要穿过这个阴森庞大的墓区。那时候,结过冰的泥路极其难走,而山坞间的风除了彻心彻肺的生冷之外,还伴着狠狠地鬼哭狼嚎。我走了一段,便开始后悔跟来,于是,打着哭腔跟奶奶说:“我走不动了,实在走不动了。”面对我惯有的伎俩,奶奶开始愤怒,“你个小东西,叫你别跟来的!”但她还是蹲下来,让我趴在她背上。那一天,奶奶头上裹了一块碧绿的大方巾,我把鼻子凑在方巾上,闻到了一股香发油的味道,伸出手指,开始拨弄奶奶耳朵上的金耳环,岁月沉甸甸,把她的耳洞拉扯的极其空大。
奶奶一步一步费力地走,我在她背上无趣的快要睡着了。我说,奶奶你给我讲讲故事吧。她于是又开始讲她们村的人打獐的事情,尔后,那只獐整整烧了一大锅子的肉,吃的时候发现燥上一块抹布混在里面一起煮了,尽管如此,生产队的人都吃的津津有味.......奶奶叙叙地说,沉沉地走,我终于在她背上睡着了,耳边那回旋的风还在呜呜作响。恍惚间,奶奶开始叫我:“妹妹,你不要睡着啊,睡着了要伤风的”。我迷迷糊糊醒来,还在半路,惊喜地发现路边有一家小店,便谎称自己又困又饿。奶奶说,还没到中午,你怎么又饿了?我哭着说“饿的肚子都疼了”。奶奶妥协的带我进去,我一眼就望见柜台里一种叫“枇杷杆”的甜果子,买了一包满意的走了。继续趴在奶奶背上,开心地吃着甜腻腻的枇杷杆,并不时塞往奶奶的嘴里。只是每一次从袖口里伸出冻疮小手来取食物,山风便如刀割一般刺痛次伤口。吃了一会便觉得口渴,开始央求奶奶找水喝。奶奶说:“这么冷的天,哪里去弄水啊,你熬熬吧,到娘舅阿爹家就有水喝了。”我蛮横地说:“可是我渴了,非常口渴”,并开始打着哭腔扭动身体不愿走,奶奶无奈,走往附近村庄,开始问人家讨要热水喝。记得那户人家的青碧碗好大好沉,水足之后,我满意的开始上路。临近中午时分,到达娘舅阿爹家,吃了顿饭,小坐一会,奶奶便要回,娘舅阿爹留我们再玩会。奶奶说,天黑了带着小孩,要走过公墓,不好的。于是,在太阳缓缓藏起半个脸的时候,我们原路回了。
今天,我猛然发现,那记忆里长长的一天,现在开车来看,不过20分钟车程。因为打通了隧道,修筑了大路,当所有实现愿望的条件变的轻简时,奶奶老了,不大愿意出 门,而娘舅啊爹也已西去。我买的枇杷干,奶奶咬不动;我买的饮料,奶奶说太甜吃不惯;我愿意开车带奶奶去转转,她说,坐车头晕,而且眼睛也看不清……渐渐的回报,奶奶已接受不起。
突然,看看两旁林立的碑,谁的时光不是如此美好而心酸。在一起是福,愿彼此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