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在响,点开一看,哦,原来是好友轩送来的祝福。还挺诗意: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今时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真诚地祝您及家人中秋快乐。
可不,一眨眼,又是一年月圆时。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光的年轮,一圈,一圈,一年,又一年。
每年中秋,我是怎么过的?想了半天,脑子一片空空。如今,节日气氛越来越淡,尤其是曾经浓郁的乡土习俗,正一点点消亡。渺远的记忆,悠长的年岁,要说印象中的中秋,那似乎要追溯到少年时代——
月亮快上来的时候,妈妈就在小院中摆上一张方桌,桌子上放一斗米,米斗里再上一把香火。米斗四周,摆着农家特色食物:有白天刚从地里摘回的、刚煮好的毛豆,还冒着热气儿、香气儿;有刚下季的苹果葡萄,圆滚滚滑溜溜的,金黄、深紫、橘红,交织缠绵在一起,就着月色,流光溢彩,淌在方桌上;有很多口味的月饼:果仁的,蜜枣的,红豆的。妈妈一再叮嘱我俩“不许偷吃,那是对神的不敬”,看着妈妈神神秘秘的样子,我和弟弟半信半疑,却也不敢违抗“神的旨意”。于是,我俩只好一边咽着口水,一边伸长了脖子,在院子里等待——等待月亮爬上来——爬到正空中。弟弟呢,一会儿吸着鼻子闻闻毛豆清新的香味,觑着眼儿,问我敢不敢偷吃一个,一会儿,又过去摸摸光溜的葡萄,想吃又不敢吃——他怕神的惩罚,这个,我懂。在我俩面面相觑间,月亮爬上来了。月光,倾洒在小院儿里,为桌上的水果月饼渡上了一层清辉,看起来,更圣洁了。我们在如银的月色下,跳跃,嬉闹,追着萤火虫跑。甚至,我们举着那个破旧的望远镜,把镜头瞄准月亮,努力要找到月中的嫦娥,玉兔,还有桂花树……于是,我们就真的找到了,并且洋洋得意和其他小伙伴炫耀,炫耀我们通天的本领。弟弟眨巴着眼,说得神神秘秘。我呢,为弟弟补充遗漏的细节,讲得神神叨叨。那个样子的我们,应该特像一对巫婆神汉吧!现在想想,那真是孩童时代爱玩的小把戏,喜欢天马行空,喜欢唬人,喜欢把牛皮吹得震天响。
近年来每个中秋,都是淡淡地过。妈妈依然祭月,依然在院中摆水果和月饼。而我,却早已没有了儿时的欢愉。大了,就知道,嫦娥玉兔都是不存在的,那不过是先辈们编织的美好梦境。吴刚月下砍桂树是子虚乌有的,那不过是老祖先在农耕时代浮想联翩的产物。大了,懂得多了,也真的少了很多乐趣。
月圆之夜,人们盼望着团圆,一家人和和美美,围坐饭桌旁。为了这天,远方的游子都会尽可能赶赴家中,与父母共这一轮明月。倘若回不去,人们也会仰望这轮圆月,传达浓浓相思。月亮,古往今来,成为人们思念的寄托。无论思念亲人,朋友,还是情人,人们都喜欢遥望月亮,希望月亮传递相思。所以,“三五夜中新月色,二千里外故人心”;所以,“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所以,“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 所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明”; 所以,“天上月儿圆,地上人团圆”; 所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是,我也渐渐明白,月有阴晴圆缺,其实不过是一种假象。真正的月亮,从未有过圆缺,它永远都是圆的,只是我们不常见其圆,所以常盼月圆。而人有悲欢离合,也不过是一种假象。真正的人生,从不应有“悲离”,它永远应是“欢合”,只是我们常历生离死别,所以常愿团圆。
鲁迅先生曾说,中国人往往追求一种“圆”,幻想着生活十全十美,圆圆满满。其实,人生何曾“圆”过?从某种意义上讲,人生的“不圆”是绝对的,“圆”则是相对的。一如我们所见月亮有阴伏、晴出、团圆、缺损一样,此事古难全。
所以,有情人终能聚首,有缘人永远团圆。
——2017.10.04花好月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