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李馨，有人找”，大嗓门的大姐嚷嚷道，“小伙子又来剃头了，专门找你的”。李馨笑道：“你去剃，你去剃，我这边还在忙呢，等剪完这个头发再说。”“小伙子说了，一定要你剃，没办法，我就先让他等着了”，说完，还大声的哈哈笑着。李馨有些不好意思，从脸颊到耳朵都偷偷红了。小伙子也就是高飞坐在矮沙发上边摸后脑勺边傻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李馨偷看他，心里轻骂一声，“傻瓜！”随即露出羞涩甜蜜的笑容。
高飞在机电维修店，李馨在理发店，都当学徒，两个店面面对面，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人都日渐认识了对方，都对对方心生好感。这种老式的街区，还很破旧，墙底下还都生长着滑腻的青苔，绿油油的。生活还不像现在都市般的快节奏，人们的生活就像处在一个秋千上，摇摇荡荡，晃晃摇摇，自成一种舒适惬意。这种环境下，人回归到淳朴自然的状态，美好的感情也自然地生出。两个人在老街区里兜兜转转，有如捉迷藏般，最后终于寻找到对方，并且暗暗许下终身。两家店共用一口井，早晨，李馨去打水，都会看到高飞在刷牙洗脸，有时候还洗头，泡沫迷了眼睛，看不清，李馨总是帮他舀水淋干净，高飞也总是对着李馨傻笑，一句谢谢都不知怎么说出。每当这时，李馨总是笑骂一句傻瓜，心里也仍旧甜滋滋的。李馨给高飞剃头，“你的头发已经很短了，还要剃吗，要不直接给你理个秃头算了”。“秃头不要的，你给我剃短一点就好了”高飞从镜子里看着李馨，“咦，你的眼睛怎么肿了？”李馨回答，“师傅给我纹眉，还纹了眼线，看到没，蓝绿色的”，说着，李馨指指自己的眉毛，真的是如远山蒙着雾一般的颜色，很宁静很温柔的色调。“嗯，好看的，你的眼睛什么时候消肿”，高飞的语速有些快，夹杂着乡音，不仔细听，会听不清他说什么。“很快的，过几天就好了”，说完李馨专注的面对高飞的头发，一时安静无话。
二十五年后的现在，时间如流水般逝去，作为他们的女儿，当初在樟树下数着蚂蚁的小女孩，现在已经长大，有着正在热恋的男朋友煦，但是她不懂爱情，爱情与她而言，仍是未知。她想从父母的生活中找到一些灵感，可是生活就像炖肉，时间越长，有的会散发出浓浓的香味，而有的肉质只会越来越老，塞进牙齿，引起淡淡的疼痛，不易消除。她不明白父母在婚姻生活中是否感到满足，感到幸福。她的困惑延续到她的感情生活中，让她踟蹰不前。
她和煦相识于校园，校园的美好如春风般包围着她，煦说过会永远爱她，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不离不弃。她相信煦，她也同样爱着煦，可是心中有一个内核挡住了她的脚步。煦只是淡淡的笃定的说：“我等你，没关系，慢慢来。”
高飞带李馨回家乡，身上穿着李馨亲手织的红毛衣，鲜红的颜色，像阳光般明亮的颜色，温暖了高飞的心。他想起那天，李馨拿着一个手袋，递给他，“诺，送给你，不要每天都穿着那件破西装”，说完，转身就跑了。打开手袋，一团红色，过于显眼一时让高飞有些目眩，头脑“嗡嗡”地响着，红色的毛衣温暖的不是身体而是他的生命。高飞与李馨做在三轮车上，路坑坑哇哇，摇摇摆摆，李馨很不舒服，她已经有了身孕，吐的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接着传来细碎的哭声。高飞安慰她：“别哭啊，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有一段路程，今晚就先到我朋友家住一夜，明早我们再出发。”李馨不答话，只是哭，渐渐地，就睡着了。高飞搂着她的肩膀，脱下洗的发白的工装外套，给她盖上，背靠着行李，望着深沉的满布着星光的夜空，月亮皎洁，清清亮亮的。高飞鲜红的毛衣裸露在外，仿佛在夜色中也染上了一层深邃的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