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我走了幾百遍。
一步一個樣子。她的可愛髮飾,小虎牙,肩上橫平直掃的馬尾,還有櫻紅唇色,雪白胸脯。說實話我沒有看到過那個,她總是穿著綠色的店服,正直地擋住那一塊,她越是這樣我越想看,不管是買薯片還是買可樂。我都想她下雪的前胸,指尖掠過的貨架,想她弓腰整理冰櫃。原來我在那座便利店裡窩藏了好多狡黠秘密。
穿拖鞋來這裡是我的私人決定。至少顯得我足夠真誠又漫不經心,仿佛一切都很輕鬆。看到了,她蹲在零食區挑揀貨物,我打算從飲料區穿過去繞道她身後。看似是拖著夾板慢悠悠地走著,其實排演路線都是我精心挑選。她矮我半截,不算很壯,就是那雙眼睛迷死人。我覺得有點像小鹿斑比。掐一下她的手臂眼淚珠子就會掉出來。便利店的昏黃燈光讓我情不自禁的放鬆。我害怕這裡會成為迷失者的據點,所以我偶爾夜晚來,看看她好不好。
一般有兩個店員,除開她以外的一直做不長久。要不是吵的要死的大媽,要麼就是雙眼空洞的女大學生。“這降低了我的購買慾望誒!”每次她們給我結賬時,我就用支付寶。對上那雙眼睛才想掏錢。她喜歡抿著嘴,也不愛講話。有幾次接小票的時候,我的指腹輕輕掃過她的,兩個圓咕嚕兒機靈的看了我一眼。倒是沒有臉紅,只是疑惑,我罪責自己的同時又驚喜。她好像從我窺視的畫裡走了出來,而我可以逗她卻不必購買,她會永遠呆在這個小便利店里嗎?直到我不再需要一個撫慰者,也就不需要一個人人皆可來的供養所。
在等她的時候,蹲在便利店外邊抽了一支煙。她丟來那包我最合意的,“我見你每次都買。”下意識我摳摳口袋裡的錢,窘迫的背過身翻找。“我請。”
她走出來,綠色店服之下沒有雪白胸脯。我努力把視線轉移,自然的接過她拎著的袋子。我們並排走,把開口的權利推來讓去。搞不懂她為什麼提出要我等她。等她幹嘛?問我眉來眼去的是做什麼?問我為什麼盯著她?我知道山裡有神仙就行了啊,神仙何苦費心下凡來恩典呢。“把你送回家就走。”我那下流的想法稀里嘩啦的漏了一地。她笑出聲來,撕開了一點不真切。馬路邊有工人掃雪,裸露在外的泥土像塌掉奶油的蛋糕。我們保持著一種安全距離,對彼此的故事也莫不關心。只是為了在雪天走路時搭個伴。呼出的熱氣和通紅的鼻頭都可以是聊天內容。
她租房住在老年小區裡。門口一群大姨大媽目送我們進去。她走在我前頭時,終於能放鬆一點。我在猶豫要不要買瓶酒。“可是我答應她了送到門口的!”上樓,幫她打開門,禮貌的停在玄關處。“那我走了哈!”人模狗樣的我說著一句不誠實的叨擾。“不留下來吃飯嗎?”她脫下棉襖,裡面還有一件高領毛衣,高領毛衣下面會有雪白的胸嗎?
“你少喝點。”爛醉如泥的我趴在桌上。溫暖的室內,熱空氣環抱著我,可能她也在我懷裡。我記不太清她的樣子,朦朦朧朧一張臉,櫻桃色的嘴唇,還有深深的眼睛,靶心的正中間,穩穩妥妥接住我的眼色。那天是怎麼回去的我也忘了,什麼都忘了。
自此我再也沒有見過她,什麼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