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之桃花浅渊(十七)婚约

听折颜说,这一代的天君,便是从前的那位太子,我已然没有太多印象,自东华帝君退后,我与九重天来往极少,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此行的目的,一来是为了退掉十七的亲事,二来,则是亲眼看看夜华本人,不得不说,我对这位转世后的同胞弟弟,确实满怀希望与好奇。

凌霄殿内,天君略有些拘束,约莫他不曾想到,我们会突然不期而至,除了最初的客套外,大抵他还有点不适应。“三位上神大驾光临,本君这个小小的大殿,真可谓蓬荜生辉。”唔,他这话实在不怎么走心。

“尤其是墨渊上神。”他热切的眼光转向我,“早就听闻尊神重归,昆仑虚终日充盈着祥瑞之气,本君原想着该择日登门拜访,不想,上神竟纾尊降贵亲临,本君实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他这般情真意切,却对日前派人来查问司音之事,绝口不提。

“天君,客气了。”我微微颔首,算是作了回应。目下大殿上并无长得与我相似之人,大约,太子夜华不在此列。

“呵呵,毕竟是年岁不饶人啊!”此时发声的是白真,小十七说过,她四哥是惯于拿捏面子功夫的一把好手,不过,大概也是分不同的人。“看来天君还真是健忘,不过七八日前,曾有天兵天将前来昆仑虚,说是上来兴师问罪的,需不需要本上神给你提个醒啊?”

面对白真一针见血的诘问,天君不免有刹那的慌神,但他旋即镇定下来,摆出一副愕然的表情,威严的发问,“竟有这等事?央错,你来说说,到底是哪里出的岔子?”

天君的大儿子央错慌忙站出来,“误会,完全是误会,请白真上神见谅。”他连连对白真拱手作揖,又转向天君,“回禀天君,当日听说了大紫明宫有变,是...是司音上神闯了进去,要知道,司音上神有大功于我天族,儿臣担心他有所闪失,故而...擅自派了几名仙官去造访探询,不想他们却言语不当,造成了几位上神的误会,都是儿臣办事不力,请天君重重责罚。”说着,他当堂跪下了。

“确实该罚!”天君拍了一下他的扶臂,“那几名仙官不懂尊卑有序,马上发落至下界当差,天庭永不叙用。至于你,对下属管束不力,本君命你三日内备上厚礼,亲自上昆仑虚负荆请罪。三位上神,本君治下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让你们见笑了。”

折颜看好戏似的拢起袖子,“天君说的很是在理,大殿下做事,确实有些荒唐。至于这负荆请罪嘛......”他看了看我,“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司音的师父也在场,不如就由墨渊代她领了。”

那央错听了,如释重负的跪行至我面前,诚惶诚恐的磕首,身子伏倒在地,“央错失礼,冒犯了尊神及贵弟子,请尊神原谅。”

想我的辈分高了他不知多少,本不欲跟他过于计较,但想到十七为我受了不少委屈,不觉也冷着脸沉默了一阵子,气氛一度凝滞。直至央错匍匐在地的身子开始不停发抖,“希望大殿下切记,我昆仑虚自古便是不容侵犯之圣地,你这等过失万不可再犯,否则,本上神倒也不好太过约束了弟子。”

折颜从旁发出了微微一笑,“那是那是,别的还好说,唯独这司音...性子太野,弄不好,哪天来把天君你这凌霄殿给掀翻了,也未可知。”

天君脸色尴尬,赔着笑讪讪道,“折颜上神说笑了。”他赶紧示意自己的儿子退到一旁,“多谢墨渊上神宽宥犬子,他日必定还要登门致歉。”

“好啦,言归正传吧。天君就不想问问,我们今日不请自来,究竟为了何事?”白真可不理会他那套虚礼,开口便直奔主题,偏生他又长得极好,叫人看不出他是喜是嗔。

“唔...”天君约莫也在心里打鼓,“上神,不妨请明示。”

白真左右看看,“你们那位英明神武的太子呢,怎地看不见他?听说他正妃未娶,便已经佳人在怀,早就左拥右抱了,还生下了个儿子,本上神特地来见识见识。”

我听了不觉皱眉,夜华他年纪轻轻,竟然是这样的德性?

天君无言以对,他犹豫了一下子,先是命人去宣太子前来,而后对白真说,“上神切莫听信了谣传,夜华他,不是这样子的...”

“哦?是谣传吗?我怎么听说,是天君亲自赐婚,赐的还是自己新纳不久的天妃,哈哈,夜华这孙子当的,也是真够意思。”白真伶牙俐齿的,半分不留情面,说得那天君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殿内上下默了一瞬,很快便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在场有不少重臣,大约他们也是头一回听说。

我听了心中极为不悦,“天君,白真上神所说,是否确有此事?”虽说这是他自己的家事,但涉及到夜华,我也不免动了怒,可那天君却支支吾吾的,委实气人。

“墨渊,你是有所不知啊,传说这位佳人可是有些来头的,当年她父族在七万年前的若水一战中,合族为了天族英勇献身,想必你也记得。后来老天君为了表示感恩,特地收下这位素锦族的孤女为义女,封作昭仁公主了,论起来,她应该算是天君的妹妹。”

折颜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当年大战是何等惨烈,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不惜为大义献身,天庭竟然如此草率对待其后人?折辱太甚了!面前的茶杯应声裂开,想必我的脸色也是极难看的。

“诶呦,无论是妹妹,天妃,还是孙子侧妃什么的,均是人家闺阁里的秘事,墨渊,你也犯不上劳神动气的。”折颜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架势,实则又往天君心上插了一把刀。他忽然又话锋一转,“不过呢,偏巧这等闲话传到了狐帝的耳朵里,他虽是素来豁达,但也实在听不下去了,务必要我火速退了当年定下的,那门荒诞不经的婚事,喏,”他从袖子里掏出那封退婚书,轻飘飘的甩在天君跟前。

天君一时无言,将退婚书看了又看,眼睛还不住的瞟向殿外。

折颜不耐的说,“上面统共也没几行字,可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当年,天君诓骗与我,托本上神为你说的媒,谁想到桑籍那臭小子竟不知好歹,连累了青丘帝姬的名声。当初就该退个干净的,天君偏又糊弄了我们,说是许诺下天子妃的名位,以后就是铁定的天后了云云......实话说,青丘并不在乎这个,何况白浅本就身份尊贵,阶品极高就算太子夜华按青丘之礼提前三日沐浴更衣吃斋焚香,三日后向她行三跪九叩之礼白浅也受的起。我却里里外外的落了多少埋怨啊,这其实都应该要怪你,天君!你才是那个始作俑者。”眼下,那个自诩优雅的折颜上神不见了,愤懑之色溢于言表,大约,也是确实挨了白家不少数落吧。

眼见得天君被连连发难,他的好儿子央错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折颜上神请息怒。”他觑了一眼自己默不作声的老子,“耽误了青丘帝姬的婚事,确实是我们不对,央错在这里,给折颜上神,还有白真上神赔罪了。其实对于太子的婚事,我们已经在考虑了,只等...”

只见白真“啪”的一声拍在案几上, “别等啦!都几万多年了,还等什么?赶紧麻利儿的退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白真上神,请你稍安勿躁。”看得出来,天君也是强压着脾气,他无奈的望着折颜,“折颜上神,当初定下两家的婚事,也是当面跟狐帝商议过的,纵然我们有所欠缺,但若是退婚也不该草率吧?本君认为,应当改天请狐帝夫妇过来,咱们几家再说个清楚明白为好,毕竟是婚姻大事...”

白真终究是年轻气盛,右手用力一按,面前的案几顿时碎为齑粉,“原来你也知道,婚姻并非儿戏,而是大事啊!我倒要问问,当初你红口白牙许给我妹妹的,不过是大皇子妃肚子里的一个胎儿,却是什么意思?不是摆明了不将我白家放在眼里吗?”他冷冽的仙气围着殿内不停打转,目光所到之处寒意森森,竟没有一人敢接他的话。

“天君”

打破沉默的是刚刚入殿的玄衣青年,他步履匆匆的进来,对着上首躬身一拜,“孙儿拜见天君。”他便是夜华么?我一直盯着他看,他眉目间却与我八九分相似,但额上一道疤痕却分外刺目,不知道怎的,我看了心口一阵窒闷。

“夜华,你来得正好,快向几位上神见礼请安。”天君像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其中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墨渊上神,他不仅是父神嫡子,也是我们天族的尊神。”他似乎急于想引开话题。

夜华转向我们,拘谨的逐一行了礼,看到白真上神跟前一片狼藉,他无动于衷,只是在看到我的瞬间。面上的神情大大的动了一下。

我百感交集,之前已盼了十几万年,不想却是在这种情形下相见,并且他对我一无所知,而我在前面一路听下来也觉得有些失望。只微微的点头示意。

折颜拉了拉白真的袖子,暗示他稍加克制,然后对着夜华和煦地一笑,“是太子夜华吧,哎呀,时间过的真快,当初我为你二叔定下青丘的婚事时,你还没出生呢,不想如今都长这么大了。”他又意味深长的瞥了我一眼,“今日正好我们来退掉强加在你头上的这门婚事,你来说说看吧。”

天君马上出言制止,“夜华本来想等着你的伤全好了,我们便马上着手迎娶白浅上神的事宜,既然你是身体已无大碍,合该先明确表达我们天族的诚意,你的母妃那里已经准备好了礼单,你去拿过来,请折颜上神过目。”

夜华抿了抿唇,身体却一动不动。

“夜华?太子?”天君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禀天君,”夜华在难堪的沉默中开了口,“孙儿福德浅薄,自认远远配不上她。”

白真斜睨着他,“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对我妹妹无意咯?”

“是夜华自惭形秽,高攀不起。”

白真鼻子里冷哼一声,“正好,我妹妹也瞧不上你,今日两家说清楚,以后互不相欠。”他语带挑衅的看向天君,“天君也听到了吧,婚姻大事也要讲究个你情我愿的,如今男女双方各自无意,婚约作废!你也是剃头桃子一头热,净瞎操心了。”他嘴里熟练地蹦出两句凡世常见的歇后语,也甚贴合此情此景。

天君坐不住了,今日确实丢脸的有点大,“从来婚姻之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凭小儿信口开河几句,便说作废就作废啦?本君还是那句话,请狐帝白止亲自来说清楚吧。”

任凭折颜再好的脾气,此时也控制不住,“混账……别给脸不要脸,”天君竟敢暗讽白真是无知小儿,“今日不过是看在墨渊的份上,才肯与你好好说话的,论辈分,老天君都得尊本上神一声祖宗,你却还想将我使唤来使唤去么?”他平常总不肯承认自己老,如今却顾不上了。

折颜说完仍不解气,将面前的碗碟茶盏“咣咣铛铛”的摔在天君跟前,当场吓得他面如土色,央措他们赶忙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折颜的这副模样叫我挺意外的,也算是开了眼界了,这位天君能叫他气成这样,倒也算得上是个荒唐的人物。

正僵持间,有位眉毛胡须皆白色的老翁颤颤巍巍爬出来,“上……上神请息怒,天君……天君不过是好意……”

天君马上顺坡下驴的接了口,“对,对对,北斗真君说的极是,本君确然是一片好意,好意。”他不自觉的擦了擦额头,“呃,白浅上神正当芳华的年纪,便与九重天定下了亲,后来横生波折,不意便耽误了数万年,本君也是想好好的补偿补偿,夜华虽然还很年轻,但已是众仙称羡的出色储君,”说到这里,他眼风里虚瞟了我一眼,“做太子正妃、未来天后的名分,我们可是一直虚位以待的,足以彰显我们最大的诚意。”

我听了心里连连冷笑,天君话里话外,无非是说狐帝幺女年岁大了,而太子正当年少,他们宁愿吃亏也要娶过来供着,这便是他们口口声声说的最大的诚意?这时候,我倒是希望夜华站出来说几句,他却只沉默不言,让我失望又加重了几分。

白真听完,却不怒反笑,“谢谢天君的一片好意啦!我妹妹天生就是绝色,思慕她的神仙不胜枚举。你这里只管退婚便是,其他的,不劳你费心。”

天君犹不死心,“白真上神,只不知,你说的这些思慕你妹妹的神仙里头,可有身份能力,堪比我们太子夜华的?如果确然有,本君对退婚之事不再有异议,说起来,这其实也是为了青丘的面子。”他冠冕堂皇的刻薄话,真正叫我寒了心,他是笃定人家女儿嫁不出去了么?折颜骂的一点没错,确实是个混账东西。

“哦?如果有,天君该怎么表现自己的诚意呢?”折颜冷声问。

天君迟疑了一下,“诚意?...如果,如果真的有的话...”

“如果真的有,那么,天君家的男人,凡是成年的,上至天君下至孙子,必须在白浅上神出嫁之日,悉数上阵给她抬轿子,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可是无人敢出语反驳,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倚在大殿门边,闲闲看着这出好戏的东华帝君。

“如此,甚好!”不容天君赤着脸辩驳,压抑已久的我稳稳的站了起来,向紫衣白发的东华点了点头,以往他若这副神情,必定很招人恨,此刻却深得我心。

“就请在场各位仙家作个见证,”我上前一步,朝白真拱手为礼,“劳烦白真上神转告狐帝狐后,七万年前,我墨渊便深心思慕白浅,只求能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恳请狐帝夫妇成全。”

折颜觉得意犹未尽,他回味着适才天君涨成紫红的那张脸,以及他想发作却不得不强忍的窘迫表情,便毫不掩饰的嗤笑起来。这老东西一贯养尊处优,大约都已经忘了,上古神祗还留存在这世上的,哪一个都不可能是善茬儿。就拿他折颜来说,刻意修身养性近二十几万年,才堪堪磨砺去了身上半魔半仙的特质,他自诩“情趣优雅”,并主动退隐三界之外,不过是替自己找到了合适的修行之道。

太辰宫内,东华给折颜递过去一盏茶,“你今日,真真是叫我开了眼界。摔杯砸盘,不过是黄毛小儿的无赖行径,你今年贵庚啊?”

折颜接过来,欣然呷了一口,“嗯,好茶。”面对着东华的揶揄,他丝毫不介意,“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何其快哉!”

东华“切”了一声,便转向墨渊,“你一走便是七万多年,难得来一趟天宫,首站却不是我的太辰宫,叫人好生不爽。”

墨渊不慌不忙的放下杯子,头也不抬便回他,“你不是一向耳聪目明吗?但有风吹草动,必然逃不过你的耳目,我又何必画蛇添足。”

东华听了也不着恼,“你呀你,还是那般欠揍的模样。”

“彼此彼此,你也不遑多让。”

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如此这般围坐着抬杠逗趣儿,已经是久远以前记忆里的事了。

折颜略有些好奇,问东华,“你却是如何晓得,墨渊对白浅怀了别样的心思?”他若非有几分把握,断不会抛出那样一番说辞。

“方才墨渊不是都说了吗?本帝君只需掐指一算,什么也逃不出我的法眼。”

墨渊睨了他一眼,对折颜淡淡的说,“别听他吹嘘,八成他早就从白真小侄女嘴里套出了消息,这会儿却来唬弄与你。”

折颜恍然大悟,他四下里看看,“那小红狐狸呢?不是听说,她眼下正在你这宫里,甘愿当个报恩的婢女么?”

东华慢悠悠道,“本帝君的太辰宫,从来不缺什么婢女,自然,也不需她非要报什么恩了。”小红狐狸素来闲不住,没事便四处溜达,这会儿也不晓得晃荡到哪儿去了。

“你个老不正经的,既然不稀罕人家报恩,为何却不放她回去?”折颜先是笑骂了一句,又道,“刚好,她姑姑病了,你回头告诉那小狐狸,叫她赶快上昆仑虚去伺候几日,别等她姑姑嫁了人,她再想尽一尽孝道,那可就不容易咯。”

东华嘴角不经意抽了抽,他是不缺伺候的婢女,可油光水滑的小红狐狸抱在手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你真的,打算宠着你那小弟子一辈子?”东华似笑非笑的望着墨渊,“我横看竖看,她惯爱惹是生非,确实也不怎么适合当这个天族的太子妃。”

墨渊心里一动,盯着东华问,“太子夜华,你觉着他...如何?”

“他呀,是天君引以为傲的继承人,虽还很年轻,却在修仙学艺的路上,创下了许多功绩,又因为长得与你相像,天宫里不乏老神仙喜欢将他同你比对。”东华的眼睛里闪过几丝不解,“这一代的天君,年轻时很是风流,可谁能想到,他的长孙却被培养得如此持重冷漠,比你还要不苟言笑。”

“太子不也传出许多闲言碎语吗?论起风流,他跟他爷爷,大约还是一脉相承的。”折颜有些不忿。

“前些年,夜华的确为了个凡人女子闹得不可开交,听说还跳了回诛仙台,睡了几十年方醒来。”

墨渊默默听着,当提到“诛仙台”时,突觉心里一跳。

“不还有一桩么?那位天妃,还是什么公主的。”折颜仿佛誓要将八卦进行到底。

“这个......我却不大清楚,人家宫里头的事,我瞎打听作甚?”他瞧见墨渊脸上似有几分不快,奇怪的问,“白浅的婚事终究已经退了,你该称心如意的,怎么看上去好像并不大痛快?”

折颜也留意到了,他理解墨渊应是心里有些失望,便笑着替他打了圆场,“现在说称心如意还为时过早吧?若想达成心中所愿,至少,他得先过了白止那关。”

其实不单单是白止,叫墨渊头疼的是,如今面临的问题尚有不少。方才他们刚一离了九重天,白真便嘱咐毕方,交待他再跑一趟,将狐帝狐后请回来,因为战神墨渊得亲自向他们求娶幺女,不想那毕方鸟当即黑了脸,硕大的双翅一张,径自扑愣愣飞远了,去的却是个相反的方向。

“毕方,我话还没说完呢,哎,错啦,不是这个方向......”白真很快意识到,毕方这是又一次离家出走了,登时急得也追了过去,只短短一瞬,便双双消失在茫茫云海。

折颜很是无奈的摇头,“唉,当初不该替真真猎他回来,这毕方,性子太难驯了。”说着,他尴尬地瞟了一下墨渊。

墨渊心里却明白,毕方鸟桀骜难驯不假,但他明面上虽然对白浅客气疏离,实则极为上心,应该是暗自思慕了很久。听折颜说,毕方这一走,白真恐怕得寻上好一阵子,求婚之事自然便耽搁下来。还有一件,便是白浅的态度,尽管她已同意与他在一处,却没明说是以何种身份,至少眼下,她尚不愿回复真面目示人,除了女儿家的羞涩,或者,她还有什么别的顾虑?

白浅一觉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照进了窗子,做一夜无梦。恍惚中记得入睡前拉着师父的手,听他讲述当年承欢父神膝下悠悠往事,其实相比这些,我更想知道师父他过去,是否心仪过什么样的女子?从前我也认为,师父应该是有故事的人,上古神祗不乏情史丰富的。

“十七”

外头子阑扬声喊了一声后,大喇喇的推门而入,“咦?怎么还没起呢?”他见我翻个身转过头去,便直接来掀我的被子,“别睡啦,快跟我说说师父和折颜白真两位上神出门究竟为了什么事?。”

“呃?”我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略感不适的眼睛,“折颜他们已经出门了?师父也一起?”

子阑怀疑的看着我,“怎么?你成日粘着师父,又跟白真上神混得熟稔,竟然还不知晓?”

我脸没来由一热,如今的我好歹也是上神,在他子阑嘴里,却十足像个没甚长进的混小子。“不亏是我十六师兄!”我很不忿的踹了一脚过去,“7万年了,还是这么不积口德。”

子阑耍机灵躲过,“谁让你当年一直跟我争来着,不管过多久,你依然还是我的十七师弟,我也从来不嫌弃你是只野狐狸啊。”

我俩打打闹闹的,时光俨然回到了七万多年前。子阑高兴地伸手推开窗,耀眼光线穿过打开窗扇直射到我脸上,刺得眼睛涩涩生痛,见我连忙扭头遮着眼睛,子阑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对不起哈,我又忘记了你的有眼疾。

他替我挡住光线,语气中充满怜惜。“说实在的,十七过去那些年,真的多亏你一直守着师父,咱们师兄弟才像如今这样在欢聚一起。你这家伙,以后可千万别独自逞能,你需时刻记着,上头还有十六位师兄,我们即便再不济,也断不能叫你被欺负了去。听说你这眼疾便是当年封印擎苍落下的,回头一定要请折颜上神替你好好瞧瞧,看能不能将你的眼睛上的病治愈。”

他言辞恳切,恰好把我储在眼眶中的泪水给说下来,不过经他这么一提,倒叫我蓦然记起眼睛的事来了。“嗯嗯,谢谢师兄关心。”我扯起他的袖子把眼泪抹了,勉强一下道,我眼睛没什么大碍,早晚就能治好,倒是听你方才进门时说,师父怎么啦?

原来,辰时刚过不久,师父就跟折颜四哥他们离开,只交代了大师兄紧闭山门,别的一切等他回来再说,叠风自然不敢多问,但师父走后,弟子们便纷纷私下推测。

大师兄,师父他老人家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大家伙猜猜,师父究竟上哪儿?

“哎,你们发现了吗?师父是跟折颜上神一起走的,难道他们是去见什么老朋友?”

“没有,我看见白真上神也跟着吗?十有八九他们去的是青丘……”

“如此说来,师父大概是去和狐帝会面,诶呦!难不成真的为了狐帝幺女白浅?”

“哟,这可是大喜事啊,好期待哦……”

听子阑给我一一道来,我竭力装着个没事人似的,实则心里正七上八下,十二分的忐忑。不防子阑猛地一拍我肩膀,“我堪堪想起来,这几日你可是寸步不离师父的,有没有听他老人家说过什么?”

“没……没有啊。”我不由得脸上再度一热,分明是师父不愿我离开他半步,怎的说的我像狗皮膏药似的,况且师父正当年纪,哪里便老了?

“唉,”子阑失望的叹气,原来你真的是一无所知啊,看来只能等师父回来,才能揭晓谜底了。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方鼓足勇气问,子阑师兄,你……你觉得…那位青丘白浅,真的会适合我们的师父?

我一言既出,却没能得到预想中的直接回应。

子阑往后退了两步,歪着头将我细细打量一番,而后,满怀了同情摇头低叹,“啧啧啧,都说情是最能磨人的,十七啊,凡事你可要想得开才好,切莫郁结在心呐。”

我被他叹得一头雾水,“...子阑,你什么意思啊?”

他遂过来揽了我的肩,语重心长,“师兄明白,自古英雄爱美人,你对白浅呢,亦是有几分倾心的,不过论家世地位,还有阅历及能力,师父却比你高出了不知多少,按理说自然是师父与她更加般配啦。”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又不安分的拍了几下,“大师兄时时教导咱们,身为弟子,首先应该懂得孝道,既然咱们师父心系白浅,你就更不能有非分之想了,往后便收起这份绮念,安心给师父师娘尽孝道便好。”

见子阑完全曲解了我的意思,我窘迫至极地挣脱开来,他只道我心有不甘,犹自谆谆劝导,“你也大可不必如此沮丧,这天涯何处无芳草呢?幸而小十七你天生一副绝好的样貌,不愁以后遇不上好姑娘......哎,喂,我这全是为了你好啊...”不消说,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家伙,早被我赶出门外了。

莫名其妙觉得很挫败,我垂头丧气的倒回榻上,明明,眼睛不好的应是我呀,怎的师兄们一个一个的,全都眼神不济了呢?我苦闷中生出了大不敬的想法,昆仑虚的风水...不会是出了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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