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目中的恋爱,或者说爱情是什么样的?
我妈妈曾经喷着女人味十足的香水,描着温柔的眉线,涂抹着玫粉色的唇釉。一副进入战斗状态的模样,神采飞扬地告诉我。
“女人,只要你是女人,无论到了什么年纪,还是会向往着爱情。”
说实话,我并不认同。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回以凝视--尼采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温柔敦厚的农夫外出劳作。归家途中,他偶然发现了一条奄奄一息的素色赤眼小蛇。
它冷白的蛇身与漫天飞舞的雪花融为一体,周身笼罩着一圈圣洁的光芒。那对淬了火的蛇眼,镶嵌着浓烈的不甘,怨恨;毫无畏惧,痛苦之意。
农夫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情,哪怕它很显然是危险的化身,却还是难以自控地靠近了它。若是他人见到了此情此景,必然会惊恐于农夫脸上近乎痴迷的神情。
他怕是被女巫下了魔咒。
农夫小心翼翼地捧起冻僵的小蛇,撇开厚重的外衣,任由狡诈的冷空气钻进他滚烫的怀抱。小蛇漠然地端详着这个不知死活的愚蠢男人,他难道不知道蛇是冷血动物吗?要不要咬他一口,让他为此付出代价呢?
逐渐软化的身躯,缓缓恢复的生命力,摇摆不定的决定。待农夫低下头观察小蛇状况时,它张开血盆大口,尖锐分离的蛇牙抵在脆弱的皮肤表面。只要在向下一点点,一点点,毒液便会渗入农夫的血液,带走他的余生。
可此刻,农夫脸上的痴迷仍未散去,小蛇终于注意到他眼底深处不可忽视的炙热。蛇阴冷的天性,对此本能的排斥,恐惧。小蛇松开他脖颈处的皮肤,扭动着灵活的身躯,移向了森林的深处。
那双过分干净透亮的黑眸,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寂静,冰冷。湖面上的裂缝再次复原,寒冬的暴风雪愤怒地咆哮着。咆哮到了最后,是令人感到遗憾的哀鸣。
稚嫩清脆的冷漠童声,不大不小地在室内回响。围坐成一圈的小萝卜头们,呆呆地盯着正中央的短发女孩,星星点点的雀斑错落有致地在她脸上铺展开来。
不可忽视的压迫感,威胁感死死缠绕着小萝卜头们。比起恐惧,害怕,名之为震撼的情绪在不断发酵,升温。
“嘭”的一声,老师们撞开了教室的大门,一起将一大锅的锅边糊抬了进来。
“小朋友们,吃午饭啦!”
亲切的年轻嗓音刺激到孩子们的脑神经,纷纷站起身来准备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吃饭。小宋昭沉默地抿着嘴,望着一哄而散的听众。
如同被视而不见的巨大冰山,静静地停留于海平面之上。
说不出的悲哀,失落伴随着碗筷杂七杂八的碰撞声,敲打着小宋昭的铜壁铁墙。
“小宋昭,你为什么不坐下和大家一起吃午饭呢?是因为还不饿吗?”
温柔耐心的年轻幼师蹲下身,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有些许水渍的双手后,握住了小宋昭的小手。
小宋昭轻轻地摇了摇头,牵着老师的手,又抬起头小心地打量着老师。
“宋老师,你喜欢我讲的故事吗?”
小宋昭说罢,便低垂着头,不敢看老师的反应。
“嗯……老师,我觉得呀,小宋昭很有作家的天赋呢。”
她弯下腰,摸了摸小宋昭软趴趴的浅黄色短发。
“不过,小宋昭要是可以多吃一点有营养的食物,就更好了呢。”
宋老师拉着小宋昭的手,走向餐桌。
小宋昭的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她不太习惯微笑,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
这段小小的插曲,成为了小宋昭最大的慰籍。
无人问津的冰山在海平面之上,等待得太久了。它早就被孤独折磨得无法存活下去,日复一日,期待着太阳,能够将它融化。这样,它就可以成为蔚蓝大海的一部分了。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
成年不久的宋昭从噩梦中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黏腻的冷汗浸湿了身后的黑色床单,毫无察觉的微咸液体滑过眼尾,经过鼻尖,钻进唇角。苍白的骨节擦去刻意忽视的厌恶,她走下床。
顶着因为频频失眠而阵痛的头,宋昭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缓解头痛的药片随着温水渗入血液,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吗?
成为大一新生不久的宋昭,依旧选择了独居。
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她染了一头备受瞩目的红发,像熊熊燃烧的大火。过分削瘦的身体,没有丝毫缓冲的地带,被美工刀雕刻出来的侧脸,线条感十足。病态的惨白皮肤之下,藏着一颗捂不热的灵魂。
极其后悔的专业选择,让宋昭咬着牙尖,发誓要好好念书,争取大二转专业。
“今天,就看这本书吧。《人造美人》,嗯。”
水课?最适合拿来看书了。宋昭拉上书包的大拉链,从抽屉里取出瓶瓶罐罐,轻车熟路地估量好要吃的药物。扎起齐肩的长发,轻轻叹了口气,过段时间,一定要去剪头发,太麻烦了。
平平无奇的日常,妥帖,无趣,烦躁。车轮在碎石路上滚动着,红色的碎发随风飘扬着。没有凉爽的秋风,闷热的空气里,连蛇都忍不住从蛇洞里爬出喘口气。
意料之外的猛烈撞击感,下意识按住的刹车。宋昭郁闷地回过神,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歉意的文弱书生。
“对不起,同学,你哪里会疼吗?我叫林耀,你要是后续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找我解决的。”
温柔而疏远的声音低沉响起,林耀仔细地打量着宋昭,试图发现她受伤的地方。
“没什么事,走吧。”
宋昭冷淡地扭动车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