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森林》讲述的,其实是一个自我认同的故事。狼孩莫格利,自从被从虎口救出,加入狼群,由狼群抚养成长时起,就一直对自我认同产生了偏差。在狼群的培养中,他始终固执相信自己属于狼群,他学会背诵狼族的训诫,学会像狼一样嚎叫。同时,狼族也是以“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狼”的标准要求他,不让他使用人类的“伎俩”,尽量去除他的人类属性,以符合狼族,以及整个森林法则的需求。
在整个成长过程中,莫格利的自我认同是存在错位的,只不过他和狼群都有意识地掩盖了这点,让一切显得似乎相安无事。然而,老虎谢利可汗的出现,让隐藏的矛盾终于得到突显。谢利可汗因受过人类伤害,而发誓要将莫格利铲除,这使得莫格利的人类身份变得无法回避。狼族企图保护他,但狼族首领阿克拉却因此被杀。阿克拉之死,似乎是一个极富深意的隐喻:那些你试图掩盖或回避的种群问题,最终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于是,莫格利跟随黑豹巴格拉走上了回归人类的道路。与其说这是一场逃亡,不如说是一场重新寻找自我身份的过程。在与黑豹巴格拉失散后,莫格利遇到了蟒蛇。自创世纪起,蛇就在西方文化中担当了魔鬼先知的角色。在伊甸园中,人类在蛇的诱惑下偷尝禁果,拥有了智慧。在奇幻森林中,莫格利在蛇的魅惑瞳孔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一刻,与亚当夏娃的觉醒有着同样重要的意义。
后来,莫格利被棕熊巴鲁从蛇口中拯救。作为回报,巴鲁让他帮自己攀高,采集蜂蜜。在采集蜂蜜的过程中,莫格利充分发挥了人类的智慧,设计出许多精妙的工具,帮巴鲁储备了整个冬季的食物。都说人类比普通动物高级的标志之一,便是学会制造和使用工具。此时此刻,莫格利对工具的使用,没有再受到狼族的禁止,反而受到巴鲁的支持和鼓励。可以说,巴鲁像是莫格利成长途中的导师,帮助他接受自己的身份,并发挥属于自己的特长。
当他知道阿克拉因自己而死,要回去找谢利可汗报仇时,他从人类的村庄偷走了“红色之花”(火把)。有一个长长的镜头,跟随他高举着火把,跑步穿过森林。此时的他,多像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盗火者普罗米修斯,火焰代表着人类的文明和力量,此时的莫格利已经认同了自己的能力。但是,他带来的火把,点燃了途径的草木,也给其他动物带来威胁,于是他坚定地扔下火把,这是他学会了约束和控制自己的能力。
最终,他巧妙地利用制作的工具,人类的权谋,智勇双全地战胜可谢利可汗,让它葬身在燃烧的火海中。这是人类智慧和文明的胜利,也是莫格利终于成熟的时刻。此时此刻,他终于对自己的人类身份充分认同,并且学会从中汲取力量,发挥自身独有的优势,同时在外部规则和环境的约束下收放自如。现在的他,不再被动地需要等待某个种群、或是森林社会的接纳,他已经学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和智慧,让自己在森林之中占据独特的位置。
我们所在的社会,也是一个奇幻森林,不同的性别,不同的种族,不同的背景,不同的层级,让我们成为狼群,黑豹,棕熊,老虎,或是其他动物。如果你是羚羊,就不要抱怨自己不是蟒蛇,你虽没有致命的毒液,但你也有矫健的四肢。无论你是否愿意,种群和身份的影响从来都根深蒂固,与其掩盖和回避,不如坦然面对。
我们终究无法逃离自己,这些充满差异性的身份特征,如同我们脚下的土地,虽看似是禁锢,但也是我们的立足点和力量来源。只有勇敢地面对,承认自己的身份特征,才能更好地扬长避短,发挥出属于自己的智慧与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