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校园的生活又规律起来。白晴儿和沈文文到处找实习,做实践。偶尔有个空闲就会一起到周边欧洲几个国家来个短期旅行。
沈文文和白晴儿自甚少出国。如今在国外的两年,说是学习,其实最大的额外收获是走了几个国家,见识了一些风景,也认识了一些人。但,时间久了,不看相片,白晴儿其实也说不出瞧了什么景,遇见什么人,也讲不出那些旅途到底曾赋予自己怎样的感受和怎样的快乐。
都说,旅途是不可追忆的,所以我们慌忙不跌地、近乎偏执地一定要处处留影。我们留下了一张张一本本乃至于数G的够不上资格洗又不忍丢弃的存档,可是旅途带个我们最珍贵的感受却不在其上,那些感动、惊奇和温暖既不能精确记录也不能完美描述,模模糊糊的,永远只能横亘在心里。它看不见,去不掉,也拿不出,只是不知何时如鬼魅一样蹦出,让快遗忘的自己瞬间击中。
桃花女的画,就静静地挂在墙上。曾经白晴儿亲手挂上它,如今却没有勇气敢取下。仿佛一旦取下,某些东西就会失去。
“我到底在怕什么?”白晴儿自问,“一幅画而已,只是朋友而已,我又没有期待。”
是的,只是一幅画,便宜货,只是普通朋友,才见两面。但是为什么看着看着,总感觉自己总是自作多情的认为彼此喜欢呢?傅夕照真的喜欢自己吗?对我有瞬间的心动吗?白晴儿不是感情小白,可是没有一次她是如此卑微和纠结。
这一点儿不像她。
她怕收了画,自己会淡忘,她怕自己给出的那个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更怕自己的小心翼翼只是一厢情愿。所以她保持现状,不收画,也不主动联系。
他们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无论是看着月亮还是夜晚,白晴儿都好想哭。
沈文文也越来越笃定,白晴儿是爱上傅夕照了。有好几次她都看见白晴儿盯着画发呆。傅夕照的确是个有魅力的人,在赏画上和晴儿默契,可是他的粗鲁无礼,简直配不上他的一张帅脸。要是让文文自己选择,就算傅夕照再好,这么不懂得照顾女人,不负责任,她也不会要。她的白马王子不但要有傅夕照的魅力还要像忠犬一样会宠女人。
可是什么时候属于她的傅夕照会出现?沈文文一边幻想一边苦恼。
傅夕照的消息再没有出现过,沈武有些放心。可是,麦克却又来了几次,搞得沈武又紧张了。沈文文知道弟弟的小心思,可是她不认为沈武有什么机会。
麦克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沈文文和白晴儿都快毕业了。
白晴儿他们已经知道麦克的母亲是中国人,希望麦克以后能去中国发展。麦克却拒绝了,“虽说我妈妈是中国人,可是我妈妈可能不会再回中国了。但是,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到时候,你们会见到一个全新的麦克。”
白晴儿只以为麦克说的是客套话,她可不认为麦克和她会有机会碰面。她不禁有些伤感,短短两年里,傅夕照,麦克,终究会成为她生命里的过客,此后恐怕再也没什么交点了。
可是,白晴儿不知道的是,不久以后,她不但与傅夕照几经纠葛,更与麦克有着错综复杂的缘分。
很快毕业了,沈文文和弟弟沈武,还有白晴儿准备回国了。白晴儿收拾东西的时候,只带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其余的东西都送给隔壁的学弟学妹了。画筒里的画,她放在箱子里,四角还用衣服垫得紧紧的。
坐在飞机上,一行三人吃了就睡,如此几次,直到空姐把他们叫醒的时候,飞机已经降落停机坪了。走出站楼,已经华灯初上,看着车流,热气夹杂着熟悉感扑面而来。
上海,我回来了。
这是两年来,首次踏实的站在中国的土地上,空气中泥土的腥味让白晴儿感到很安心。
虽说和父母时常通电话,但是看到接机的家人时,白晴儿激动地来了几个紧紧的拥抱。尤其是白庭,长得更高,更帅了。大概太高兴了,忘记在国内,白晴儿直接亲了弟弟一口,弄得白庭尴尬无比。
另一边,沈伯伯也来了。
两辆车就这样驶向夜色中。
坐在白晴儿身边的李馨儿一直盯着她看,好像看不够。倒是弟弟抱着白晴儿的手,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这两年发生的一些事。白晴儿开了窗,路灯的灯光照在车内,断断续续的,渐渐地,夜浓了,呼啸的风中,灯光仿佛连成一片,而白晴儿仿若在一条流动的河中,高处,清辉片片,低处,波光璀璨。
白晴儿不知道是怎么到家的。反正醒来已是中午。
“醒了?”李馨儿站在床头,笑吟吟看着。
两年不见女儿,白晴儿好像更漂亮了,虽然白晴儿自己倒不觉得。
“吃饭了,快点。”李馨儿出了门。
又是烤鱼,作为迎接她的第一道菜,白晴儿肯定要尝尝。
“你觉得是谁做的?”看着女儿夹了一块,李馨儿问。
“是老爸做的。”
“错,是我做的。”李馨儿一脸得意。
很显眼,要么是两年时间里,李馨儿厨艺大有长进,要么是白晴儿已经忘了白昼做菜的滋味。
“妈,别得意了,姐这么久没吃,连味道都忘记了,哪记得。”白庭这个耿直男又开始打击李馨儿了。
“晚上,我给你做。”白昼道,“中午有点忙,公司有会。”
白晴儿不知道的是,两年里,白昼没有做过一次烤鱼,因为老是想起不在身边的女儿。刚开始李馨儿还做了几次,白昼都吃不下,后来就干脆不做了。
“晴儿,来公司上班吧。”白昼终于说出来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法,“你弟弟虽然在公司上班,却始终没什么兴趣。”
“你是投行出身,又是MBA,做个副总应该没问题。”白昼作为总经理,知道白晴儿的能力不止于此,何况白庭都是一个经理。
白晴儿知道父亲的意思,她当初去读MBA就是为了更好地管理公司。弟弟白庭一心想去做一个厨师,恐怕来公司上班也是迫不得已吧。
“好,我过一段时间上班。那弟弟怎么办?他只想做厨师,你是知道的。”
“我会答应他的,只是要等你熟悉情况再说。”只要白晴儿接班,白昼倒是不反对儿子做什么。
白庭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白昼也不避讳,“白庭,过来。”
“你姐马上到公司上班,你就再呆一段时间,等你姐熟悉情况再辞职也行。你报的厨师班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白庭好奇,他可是偷偷进行的。
“有什么事瞒得过我。可惜,”白昼叹了口气,“要是没有公司的负担,你早就是一名厨师了。不过为时不晚,好好学。”
白庭不接手公司却喜欢做菜,别人都不太理解。知子莫若父,白昼知道儿子不喜欢交际,商场的尔虞我诈他适应不了。可能是受白昼遗传,白庭在做菜上相当有天赋。话说回来,要不是当年选择创业,白昼现在说不定是一名厨。不过儿子能找到自己喜欢的职业,也算是圆了自己的厨师梦。
白庭果然是说做就做,第二天晚上就跑去上厨师培训班了。说是培训班,其实就是后厨帮忙,洗盘子,拖地,什么都干。只是有些时候,师傅会指点一些切菜手法,以及自己偷学一些配菜技巧。每天白庭很晚才回来,饶是经常弄得手指受伤,他也没想放弃。倒是李馨儿心疼,经常怪白昼对儿子太不关心。
每到此时,白昼都无力反驳,只能安抚妻子。他知道妻子为何这样,不过作为妻子,李馨儿已经做得够好了,白昼也不忍苛责。
每个人都有私心,每个人的内心都埋藏着伤痛,只是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不忍揭开罢了。
白晴儿在家看白昼拿给他的资料,好尽快熟悉情况。却看到桌上有几分商业周刊。白晴儿随意拿起,却被一则消息吸引。《天元集团大举收购海外酒店,意图进军海外市场》,后面有配图。白晴儿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傅夕照。
原来只知道他是麦克的朋友,身份不一般,却不知他是天元集团的大公子。白晴儿这时候才发现她对傅夕照简直一无所知,当初怎么就大着胆子跟他走了呢?仅仅因为他是麦克的朋友吗?还是?
白晴儿赶走内心这些暖七八糟的想法。她掏出手机,准备给傅夕照打个电话,又觉得过于主动和打扰。最后,终于发了一条短信:我回来了,报纸上看见你了。
虽知不能有所期待,白晴儿还是泡了一杯茶,坐了下来,两个小时过去,手机依然安静。
白晴儿准备删除短信,手机蓦然闪了起来,“明晚七点,你家附近烤肉餐厅见。”
是傅夕照的消息。白晴儿知道自己是喜欢傅夕照的,而且是很喜欢,可是傅夕照莫名其妙的态度,让她总觉得自己是单相思。况且她也想搞懂傅夕照所说的渊源到底是什么。
期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白晴儿不仅画了淡妆,还穿上第一次相见时的白色连衣裙。
路程只有短短几百米,白晴儿到的时候,提前5分钟,对她来说,迟到可不是好习惯。
“坐。”傅夕照拉开椅子,“点什么?这里有烤鱼和烤肉,还有各种啤酒。”
傅夕照直截了当,看来他真是来吃饭的。
“烤鱼一份,羊肉两份。”看了菜单,白晴儿很快做了决定,“你不介意我帮你点了吧?”
“没事,再来两杯黑啤。”傅夕照对服务员道。
很快菜上了桌。
“你知道吗?”傅夕照说,“我很喜欢吃鱼,尤其烤鱼。想不到你也喜欢。”
“我家人都喜欢,我爸做的烤鱼特别好吃。”白晴儿觉得此时的傅夕照仿佛是个正常人,让人不自觉想亲近。
“是吗?我家就我喜欢吃鱼。”
白晴儿是在忍不住,问道“你所说的渊源是什么?”
听到这话,傅夕照的神情大变,好久才恢复如常。
“你喜欢我吗?”
白晴儿没料到傅夕照突然这么问,一时无措。
“如果不喜欢,没必要问;如果喜欢,那就不该问,省的后悔。”傅夕照神情复杂。
白晴儿也不扭捏,“就是喜欢,我才要知道。那你喜欢我吗?”
“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的。”
白晴儿心稍定,果然他是喜欢自己的。
“你知道YB集团原来的名字吗?”傅夕照突然抛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白晴儿还真不知道YB集团以前叫什么名字,父母也从没有提过。她只得摇摇头,她想不到这和傅夕照有何关联。
傅夕照无奈一笑,一字一句,“你父母当然不会让你知道!因为YB集团最早叫做YBF,这是三个人姓氏,其中F代表傅,就是我爸爸。”
“B代表白,那Y呢?”
“杨,最初创始人杨瑜。”傅夕照有些激动,“当麦克告诉我你叫白晴儿,我就知道你是谁了。YBF最初有三个创始人,你父亲白昼,我父亲傅天,还有就是杨瑜。”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傅夕照有些羞愧,“我爸为了给我妈治病,私自转让三人共有专利,造成公司查封破产,最终导致工厂爆炸,创始人杨瑜夫妇死亡。你的哥哥失踪。公司后来改名YB,我父亲也退出公司,一辈子活在愧疚里。”
“严格来说,我们是仇人之子。”傅夕照玩味地说,“你还觉得我们之间有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