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之中，会有许多事后回想起来会觉得遗憾的事，在这些事里，其实大部分，都源于自己，不够勇敢。
01
在柳瑶拍完毕业照的当晚，乔楠以“欢祝学长学姐正式成为社会人”为由，邀请了柳瑶和平日里经常在一起玩的几个朋友，组了一个酒局。
“今晚第一杯，咱们这些学生娃，一起敬柳瑶他们这几个社会人！”
餐厅，在饭菜还没有上齐时，乔楠举起酒杯对众人说完这句话后，直接干了一杯。而其他人，无论是乔楠口中的学生娃还是社会人，都不甘示弱地干掉了杯里的酒。
至此，酒局正式开始。
因为在这儿坐着的都很熟，彼此之间随便找一个话题就可以推杯换盏，因此酒局气氛很活跃。
乔楠在说完话坐下后，没有再说话，沉默地打量着周围坐着的这些人，最后眼神落在了柳瑶身上。
人这一辈子，理论上会对很多人一见钟情，但真正能够遇见的，少之又少。乔楠第一次和柳瑶见面时，他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浮现出这段不知在哪里看过的话。于是，他心想，或许我真的是运气好，遇见了。
那是在乔楠入学后第一次和同学在教室举行见面会的时候。乔楠和几个刚认识的室友坐在教室的角落，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聊天的话题也只有一个：班上的女孩。在那会儿，乔楠等人都还只是刚从高考的深渊逃离不久的大学新生，每个人心中都还怀揣着一份对谈恋爱的向往。因此，为了避免两个人同时追同一个女生的尴尬情况出现，几乎每个有着想谈恋爱的男生都在这第一次见面的教室里，认真打量着班上女孩的相貌，确认其中有没有自己喜欢的类型。
乔楠对此并不十分热衷，这倒不是因为他不想谈恋爱，而是他平时不喜欢戴眼镜，对这种需要一双好眼力的活动向来不太感冒。
“各位学弟学妹，你们好，我叫柳瑶，是你们的直系学姐，同时也是你们的见班。”
当乔楠对这种自己参与度低下的话题渐感无聊时，一个坐在教室中间第一排，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的女生，起身走上讲台，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后，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乔楠印象中和柳瑶的第一次见面：柳瑶站在讲台上，以一种成熟、稳重的姿态面对台下57个人，而乔楠则是坐在台下，需要稍微抬着头才能将眼神落在台上，但眼中却只有柳瑶一个人，略微模糊的身影。
在后来跟柳瑶成为朋友，以至于渐渐成为无话不说的，别人眼里所谓“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知己时，乔楠每一次回想起这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都认为这是老天注定的缘份。如果不是他当时因为那个略显模糊的身影产生好奇心，或许就不会去竞选班干部；如果不竞选班干部，或许就不会和柳瑶成为朋友；如果不和柳瑶成为朋友，或许就不会有后来长达三年的暗恋经历。
02
“乔楠，你小子别在那边装高冷，麻溜儿的，赶紧过来跟你大哥我喝两杯。”
原本思绪还停留在回忆里的乔楠，被柳瑶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他回过神，发现周围的这些人早已经三三两两的开始说起了悄悄话，而柳瑶身边的室友也被其他人拉过去喝酒了。
“好咧大哥，小的这就过来。”乔楠答了一声，拿起酒杯就走到柳瑶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乔同学，咱们不说其他的，先干三杯。”柳瑶端起杯子，语气豪迈的说道。
每次听到柳瑶对自己的称呼，乔楠都会体会一次《水浒传》里那些被逼上梁山的人物的无奈之感。
大一那会儿，乔楠通过竞选成为班上的学习委员。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和柳瑶的接触相比其他人会更多，一来二去，两个人也就成朋友。
大多数人留给其它人的最好影响，都是在刚认识但还不熟的时候。彼此预感将来可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毕竟眼下还不是，因此都会保持一种较为矜持和客套的端庄。
乔楠在和柳瑶熟了以后发现，当初在见面会上，对于她成熟、稳重的看法完全是大错特错，生活中的柳瑶就是一个大大咧咧、性格直爽的女孩。
“小乔啊，明天记得通知班上的学生早上九点到学生事务中心领书哦。”
“我说大哥，你就不能换个称呼？好歹我也是一个纯爷们啊！”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柳瑶以朋友之间应该有一个亲密的昵称为由，给乔楠取了一个“小乔”的外号，而乔楠多次抗议无效以后，原本也想给柳瑶取一个她不喜欢的绰号，但最后却在她的威胁与讨好之下，开始称其为“大哥”，原因是柳瑶认为自己比乔楠大一届，应该要在平日里多罩着他一点。
“大哥，干三杯我没问题，不过你确定能要干三杯雪碧？”柳瑶杯里的肯定不是酒，这一点乔楠很清楚，从他和柳瑶认识开始，几乎就没见她喝过酒。
“难怪你大学三年了都没女朋友。”柳瑶给了乔楠一个白眼，说道，“我是女生哎，当然是你干三杯我喝一口啦。”
闻言，乔楠无语地端起杯子和柳瑶的酒杯碰了一下，干掉后又倒了一杯，正准备接着干掉，但却柳瑶拦住了。
“你是不是傻，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啊。”
乔楠放下了酒杯，摊了摊手，没有说话。
我一直都把你说的话当真，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乔楠在心中这样说道。
“小乔，你说以后咱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地就能在一起聚一下吗？”
乔楠本想说一些套话，骗骗柳瑶，也骗骗自己，但当他看着柳瑶熟悉的脸庞时，却发现平时张口便来的俏皮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估计，很难了吧。”柳瑶的语气有些低沉，略显忧伤。
乔楠没有接嘴，举起杯子跟柳瑶碰了一下后就一口干掉。
没有谁会愿意和自己心中牵挂的人分离，而且还是那种很有可能一次分离后就会越走越远，彼此渐渐陌生，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情况。但没办法，人生就是这样，有人来有人走，能陪自己走到最后，寥寥无几。
03
第一次见柳瑶的男朋友，是在乔楠参加军训的第二天。
只要是经历过军训的人，就会明白一点，无论训练多苦多累、教官多严厉，所有的这一切都会随着军训结束时的离别而忘记，唯独有一点是永远不会忘的：被烈日支配的恐惧。
在乔楠这一届军训时，天气预报显示未来的十几天都将是阳光明媚的晴天，而学长学姐们也在学校广播里暖心的点了许多送给即将参与军训的学弟学妹，比如，《日不落》。
“小乔，我看你们军训也挺累，明天大哥来慰问一下，给你们送水好不好？”
“当然好啦大哥，需要我来帮忙拿水不？”
“不用啦，我让我男朋友直接拿过来。”
听到柳瑶准备来送水，乔楠是开心的，但知道她有男朋友，而且会一起来的时候，乔楠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勇士，带着宝剑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恶龙的巢穴，准备屠龙救公主时，突然发现，公主早已经与恶龙相爱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
乔楠和柳瑶的男朋友第一次见面就感觉自己输了。论外貌，虽然乔楠自认为不差，但架不住身高矮了一头，无缘无故就差了一截；论武力，柳瑶男朋友是体院的，而乔楠是文传的传统文科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论家境，乔楠刚开始以为自己不差，但后来听其他人聊天才知道，柳瑶男朋友的父母是开公司的。当然，以上这些都不是乔楠选择作死的暗恋的理由，他会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来晚一步。
自古以来，就流传了一个道理：先到先得。没有什么比晚来一步更令人无奈。也就因为晚来一步，乔楠只能看着柳瑶和她已经在一起的男朋友秀恩爱，而且这一看，就是将近三年。
柳瑶的男朋友，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一个完美的恋爱对象。每次情人节，会精心给柳瑶准备惊喜；每次有特殊含义，可以秀恩爱的日子，会给柳瑶准备惊喜；每次柳瑶的生日，比自己过生日更隆重，准备的惊喜也会更大，更费钱。原本乔楠认为，按照这种情节发展下去，柳瑶和她的男朋友迟早都会走进婚姻的殿堂，然后白头偕老。而自己，就算是想要做一个不要脸的第三者也没有机会。
可柳瑶还是和她男朋友分手。在两个热恋三年，柳瑶不顾男友反对，坚持去一所贫困山区的小学当老师支教时，柳瑶被通知，她的男友出轨了，对象是一个大一的小学妹。而通知她的人，就是乔楠。
这当然不是乔楠为了给自己制造机会，故意瞎扯破坏柳瑶的感情。也许是命定如此，乔楠在和朋友吃宵夜时，看见了柳瑶男朋友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逛夜市，他出于好奇就跟了上去，最后发现他们一起走进了一家宾馆。
柳瑶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没有立即去质问她男友，而是特意请假回了一趟学校，然后在她和男友常去的一家饭店里，看到了她男友和那个小学妹坐在一起，举止亲密地吃着饭。
最后，柳瑶和她男朋友分手了，虽然在这期间，她男友不止一次地挽留她，还有很多人劝戒她不要意气用事，男人难免会有犯错的时候，能改就好。
至于乔楠，他很矛盾。柳瑶分手，意味着他或许有机会趁虚而入；但他看着柳瑶因为这事伤心难过的样子，又会心疼的后悔，认为自己不应该那么冲动地把那件事告诉柳瑶。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04
酒局散场后，已经是深夜十二点。
来参与这个聚会的人，除了几个不喝酒的女生，几乎每个人都是醉醺醺的状态。
乔楠强撑着精神，挨个送走了其他人后，终于也忍不住在街边吐了。
“喝口水吧，漱漱口。”柳瑶拿着一瓶刚买的矿泉水递给了乔楠。
“呃，谢了。”乔楠接过来，漱了漱口，仍旧有一种“对影成三人”的恍惚感。
“小乔，下次别喝这么多酒了。”
“呃……”
“毕竟以后，我就不能再这样罩着你了。”
柳瑶也不嫌脏，直接坐在了乔楠的身边。而乔楠，听到柳瑶说的话后，没有接茬，而是看着昏暗的街道，仿佛就像是失了魂。
对于即将分别的人而言，往往都会特别珍惜离别前的一刻，因为将来，或许就得依靠一份以这一刻作为截止的回忆来思念那个人。
“什么时候走？”沉默片刻，乔楠主动找一个话题。
“明天吧。”
“我去送你？”
“算了吧，你今天喝这么多，明天好好在寝室休息。”
“没事的，我……”
“小乔同学，我还没走呢，你就不听大哥的话呢？”
柳瑶假装生气地叉着腰看向乔楠，就跟以前和他有分歧时一样。而乔楠也很配合，没有再反驳。
“好啦，回去吧，这次我来送你。”
休息一会儿后，柳瑶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然后扶起乔楠，向学校走去。
乔楠低着头，靠在柳瑶肩上，没有拒绝她的帮助，但也尽力自己行走，担心柳瑶会受不了他的重量。
或许这样子结束，也挺不错。乔楠闻着柳瑶头发的香味，心想。
05
柳瑶和她男友确定分手的当晚，一个人到酒吧里买醉。当乔楠找到柳瑶的时候，她已经喝了不少。
“别喝了。”乔楠拿走了柳瑶手中的酒杯，心疼的看着她。
“小乔，是你啊。”
“你来的正好，来陪我喝酒。”
“酒呢？拿酒来”
乔楠听着柳瑶近乎于喃喃自语的声音，二话不说，就要送她回去。
“大哥，我先送你寝室，以后咱们再喝。”乔楠的手刚碰到柳瑶就被她一把甩开。
“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啊！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说我该谢你还是该恨你？”
“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或许我们就不用分手。”
“你现在害的我分手了，你开心了吧？”
“你根本不懂，我到底有多喜欢他！”
“我其实真的不想分手，可是没办法啊，没办法……”
柳瑶一边冲着乔楠大吼大叫，一边流着眼泪。而乔楠，听到柳瑶的这些话，心中那位曾经那些宝剑要去救公主的勇士仿佛在对他说。
“看吧，这就是一厢情愿的下场。”
最后，乔楠给柳瑶的室友打了电话，让她们来接柳瑶回了寝室。
第二天，柳瑶没有联系乔楠，早早地离开了学校，回到她支教的学校，再没有联系过他。而乔楠也默契的没有联系柳瑶，仿佛就像不曾喜欢过她，也不知道她离开了一样。
06
从上一次分离到今天这个酒局，是乔楠和柳瑶经过酒吧那件事后第一次联系。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上次的事，仿佛他们没有断绝联系好几个月一样。
当酒局结束，乔楠提出第二天去送柳瑶离开，但被拒绝了。可他还是忍着头痛，早早起床出门，来到柳瑶的宿舍下，远远的看着柳瑶和她的室友从宿舍楼一路走到校门口，然后跟室友一一告别，最后自己也拉着行李箱坐上车，离开了学校。
乔楠看着柳瑶上车后，来到了她刚刚跟室友告别的地方，看着逐渐远去的出租车，心底仿佛有一块地方，突然变得空白了。
如果，当初的我，勇敢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是不是结局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乔楠在心底询问勇士，但是没有得到回答。
因为人生，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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