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老师收了黑钱的说法,我更愿意相信小学刚入学的座位是随机安排的。
我分到的同桌姓蒋,是个男生,乃是我日后最恨之人,我当年竟然被他带入歧途,与他一同欺负了一个小女孩。东窗事发后,我受到了来自老师的强烈谴责。因为无论年纪多小,男生欺负女生是要被钉上耻辱柱,再踏上一万只脚的。
我极为懊悔,我怎么会是一个欺辱弱小之人?那女孩中间有两年无论如何也不上学了,是否和我欺负过她有关?
我的忏悔之情直至六年级她把我气晕才荡然无存。
我当即下定决心,自此再不跟小蒋玩了!便在这时,我遇见了哲。哲是一个头很大的男孩,也因此得到了许多绰号,其中“大头儿子”算是最好听的了。
他毫无我们班五大恶人——小宛、江、小蒋、小果、假小子以及候补第六人小桑那些野孩子气质。
我们极为投缘,相见恨晚。恰似钟子期遇到俞伯牙,曲洋遇到刘正风。也正因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以至于一年多来仍有人把我们的名字混淆。
同仇敌忾确实比兴趣相投更能促进友谊——我们俩都不喜欢小蒋。是以我和哲有个共同的恶趣味——想看小蒋哭。当时我们见过每个人哭,唯独小蒋的哭相没见过。抑或是他运气好,始终没遇到能让他哭的事。几次老师们疯狂扇他耳光,但见他眼中含泪,脸上肌肉抖动,鼻孔迅速收缩数次,眼看便要哭出来,老师却正好消气收手,功败垂成。
我们想,会不会在某次老师对他单独打骂时他哭了,我们却没看到?如果能观摩一次单独刑讯就好了。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机会来了。那天小蒋因为上课和小宛对骂,放学被朱老师留了下来。我和哲竟然假装家长有事回不去家,留在教室里观看小蒋受刑的过程。
可是无论朱老师如何打骂,他仍然一滴眼泪都未曾落下,甚至在朱老师逼问他具体骂什么了的时候,因为复述脏话以及生殖器的时候笑场了。
哲绝望地跟我感叹:“完了,小蒋笑了!”
遗憾告终。
直至三年级一次上课铃响,小蒋捂着额头上乒乓球般大小的包被人扶进教室,嚎啕大哭,我才得偿所愿。当时甚至莫名其妙地有了夫复何求的感叹。
不过那时,哲已经转学了,这也许成了他终身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