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他还在睡,昨晚又是三点才睡下,这是放假在家的常态,玩了一夜的电脑,过足了游戏瘾。
昨晚十点,他妈妈看卧室里灯没关,敲了门说:“早点睡啊仔,别太晚。”便不做声。
十二点时他爸又推开门,头探进来嘀咕:“怎么还没睡,别熬夜了。”说完又合上门,自己回房里去了。
他都不给回复,只是手移动着鼠标,眼盯着屏幕,聚精会神,自娱自乐。
第二天,等他睡眼惺忪,还在美梦中。他家里来了位阿婆,是从村里赶早儿来镇上的,又赶到他家里。右手提着菜篮子,堆一篮子菜,有豇豆、青菜、辣椒。菜上还沾着些露珠,应该是起早去园子里摘的。左手捏着蛇皮袋,里面装着活物,听袋子里的声响,应该土鸡仔。这些菜都是她自己种出来的,豇豆颗粒饱满,豆肉厚实。青菜儿水灵,比翡翠还绿,看着都舍不得吃。红辣椒和青辣椒个头都大,辣椒皮面儿泛光,新鲜。
现在, 她儿子和儿媳妇都已经出去上班了,就孙儿他放假在家,还没起来。她往孙儿房间走,还没进孙儿房,就喊她孙儿:“起来了么?奶奶来看你。”
这一声喊,倒把她孙儿叫唤醒了,但他也不应她,继续睡。
这婆婆打开门,走进来时,电脑显示屏还亮着。孙儿才睁开眼来,横在床上,沙哑着嗓子叫了声:“奶奶。”
“快起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我带了好菜呢。”眼角边溢出的是笑。
这孙儿无所谓,只应了一句,拽了拽被子,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这婆婆下了楼,又下厨房。烧开了水,用铁脸盆装好。蛇皮袋里取了鸡,把它脖子一扭,菜刀轻轻在脖子上一抹,一道“红”往碗里喷,小会儿血放干净,拾掇拾掇。热水里一烫,拔了鸡毛,多白净。开了膛,洗干净了,备着下锅。这鸡要炖,这头年的鸡仔肉不好吃,汤鲜嫩可口。小火慢慢熬,要慢工出细活。自己家养的土公鸡,才养了半年,这公鸡刚打鸣,大补。只是还没有长肥实,杀了挺可惜。她舍得,可是她孙儿吃,值!
她常来镇上看望孙儿,但从不留宿自己儿子家里。按理说,这屋子她也住得,是她儿子买的楼房。但她没住过,她也不肯住,她嫌自己老了,会弄脏了房子,但哪有人嫌弃自己的。她说这屋子可漂亮了,在外人面前夸赞自己的儿子有能耐,镇上买了楼房哩。她儿子、儿媳妇和孙儿已经在这里住了三个年头。一开始她儿子也想接她来这里住,她推辞了。后来大家便不再提及此事,毕竟她知道,媳妇是怎么想的。
听着楼上的动静,她知是孙儿闻着楼下的香味爬下来了。肚子也该饿了,他可没吃早餐呢。
“刷牙,洗完脸就下来吃嘞。”孙儿还不应她,她欢快的喊,鸡汤已经煲好了。
下楼,孙儿就在餐桌旁坐端正了,等着。婆婆盛了满满一碗鸡汤,端她孙儿面前,汤匙递他孙儿手上。
“慢点吃,别烫着。”她细心督促着。
“好喝,真好喝,”她孙儿头伸到碗面上,嘴掉碗底下去了。
“还多着呢,喝完再给你盛一碗。”她说给孙儿听。
等她第二碗盛来时,孙儿已经趴在楼上的电脑桌上,玩自己的游戏去了。她这年龄的人,本该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样子,可她什么也不说,也奇怪。
等回到村子里,她终日一人,与猫为伴,三年前老伴离开了。她一直养着一只大黑猫,陪伴了她多年,这猫不抓老鼠,准确说是抓不到老鼠,它只有三条腿,捕兽器夹断的。当时就断了,跑回来时血淋淋的,给它包扎伤口,喵喵直嗷叫。虽是三脚猫,等它伤口愈合了,它依旧是轻盈而高贵、慵懒而闲适的猫。只要不抓老鼠,它依旧符合一只好猫的所有特征。
有人劝说她,扔了这只是猫吧,由他自生自灭。可她从来没有这打算,她说对别人说:“这猫已经太老了。可能还活不过我呢。养着,养着多好,有个伴儿。”
“可能不幸言中,猫死不归家。”她的猫有一段时间没回来,她在村子附近不停的叫唤她的猫。以前也常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可过三五天它又自己回来,可如今小半个月过去了,也不见自己的猫的踪迹。她已经不像一开始走丢时,那么费力的去找它。但她又舍不得不找。虽已经猜到结局如何,但凡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可猫始终是没走回来,她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