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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的水开了,比料想的早了几分钟。

谢婉婷把西红柿悉数倒进锅里,假装注意不到身后凝视的目光。

“……啊。”

等等,这是做错什么的标志吗?谢婉婷一惊,努力想着刚刚自己一连串的步骤。

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吧?

先加盐,然后是青菜……最后是面来着。嗯,顺序没什么问题。

谢婉婷转头拿面。虽然手有点微抖,不过饭还是得做下去。

没问题。嗯。没问题。

——放面。

“……唔……”

谢婉婷差点从锅里抄起面朝声音发出地丢过去。

啊啥啊唔啥唔啊唔——!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出来啊——!

那既然不是自己的问题……只可能是一个原因了。

“——我说,齐零。”

“啊?在、在的。”

“你刚才在干嘛?”

“没、没干嘛啊,哈哈哈。”

没干嘛那还那么紧张?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啊喂。

“你……绝对在……边看边想失礼的事情吧。”

谢婉婷费劲地说出这句话。她觉得自己的脸红了。

“哎哎……?你会这么想啊?”

“这样想才正常吧。不然你还能想什么。”

“欸——我只是在想婷婷穿着围裙真好看——好可爱呢。”

“——咿——!”

“嗯?婷婷你声音很奇怪呢?烫到手了?”

还不是因为你直球啊——!到底是想干嘛啦这个家伙——!

当然这话是说不出口的。

“所以说别老是盯着我看啊。我对视线很敏感的。”

“哦原来是这样……可是婷婷你做饭的姿势很让人担心呢。”

谢婉婷一顿。

“怎怎怎怎怎么会——”

“你看,刚刚把整个西红柿都放进去了嘛。”

头上猛冒汗。

“……欸,不对吗?”

“……不管是先打碎了还是切片都好过直接放进去吧。……而且,挂面要散着放进锅才对吧,这样一束放进去会粘起来的。”

彻底硬直的谢婉婷缓缓回头。

“——那那那那——!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哎哎哎别甩手啊——!锅铲上的汤哎哎!”

齐零忙不迭去拿抹布。厨房的墙已经是一塌糊涂了。

“嘛,我其实一开始是觉得……”手足无措的谢婉婷看着齐零边低头擦餐台边说,“婷婷这是为了保持食材的原汁原味什么的——”

“啥——?……嗯咳咳,其实我就是这——”

“——不过接下来的反应就暴露了嘛。”

“……唔咕!”

“真是的……”齐零叹气,“还是我来吧。”

谢婉婷垂头丧气坐到自己熟悉的位置上。

本来是瘫坐着,看着齐零的背影。

那家伙还想拯救这道菜吗……明明已经没救了……

……呜哇。我我我我到底在干什么……

“婷婷捂着脸害羞的样子也超可——”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少废话啊啊啊啊——!!!回头看什么看赶紧做你的饭——!!!”

感觉自己像是个大傻瓜。明明今天是……

“婷婷来帮我打下手怎么样?”

“你不怕厨房炸掉吗。”

“嘛,我想拿个碗筷的功夫应该不至于。”

“……真的假的,我在开玩笑欸。”

“我也是哦~”

“……嘁。”

“啊,拿那套全金属的哦。对,还没拆封的那副。”

“……总觉得你总有一天做出来的饭也会变成全金属的。”

“不会的哦,我只是——”

“悼念自己彻底失去的能力所以什么东西都习惯用金属材质——什么的,你都说过好几回了。”

“婷婷的记忆力真好呢。”

“——什——都说了不要这样——!”

“嗯?不要哪样?”

被吃得死死的。

——一年前 高考结束不久后————

不得不承认,在听到齐零马上就要死掉的消息时,谢婉婷内心竟然涌上一股喜悦的心情,在前往医院的出租车上甚至笑了出来,难以言表的快感让她在下车之前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去调整自己的表情。

而齐零所在的病房内,一向话不多的齐零,此时更是彻底的无言。

站在一旁的洛雨瑶,柳忆蝶在此时体现出来做为能力者强大的心理素质,悲伤的气氛并没有像言情小说里一样填满整个房间,大家都是一脸肃穆,包括医生在内,大家都知道这一天要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柳忆蝶,哥哥……齐零他最后和你说了什么?。”

在弥留之际,齐零只单独留下了柳忆蝶一人在房间内。

“他让我给谢婉婷带几句话,别的……没有了……。”

“是……嘛……。”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小姐们,组织人员要进行回收了。”斯诺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嗯,知道了。”

洛雨瑶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柳忆蝶向首领微微鞠躬,也转身走了出去。

“真是的……果然后宫男死的早是一条真理啊。”斯诺挠挠头点起一支烟。

“医院禁止吸烟的。”医生皱了皱眉。

“行吧行吧,听你的,没准我就是你下一个要送的人。”

“不会的,我会让助理替我直接火化,省不少事。”

从始至终没正眼看过首领一眼的院长此时更是表达出满满的恶意,然后转身离开。

医院大厅的休息区,柳忆蝶坐在已等了许久的谢婉婷身边,两个人目送洛雨瑶离开后陷入了沉默。

良久,谢婉婷开口问道:

“是有话和我说吧。”

“嗯。”

“我可以选择不听吗。”

“不行。”

沉默。

柳忆蝶拿出手机操作一番,然后说道:

“齐零要我对你说的话给你发过去了,听不听是你的事。而我也有话对你说。”

“好。”

“组织成员注定和普通人是不会有关联的,这么说可能不好听,但是从今天起,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告辞。”

谢婉婷目送着那个熟悉的长头发女孩远去。她知道,这就是永别了。

——然后看向了自己的手机。

停顿了几秒,她点开了屏幕上跳动的邮件。

——如今——

“拯救成功——!”

“喂,别说得人家的菜就像是灾难啊。”

“欸?不是吗?”

“齐!零!”

“哈哈哈开玩笑啦开玩笑。——话说刚刚好像满脸严肃,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就是想到了之前的事。”

“哦哦我知道,网课逃掉那件事对吧?”

“……谁和你说这个了啊——!”

“哎呀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啊……”

“齐!零!”

“哈哈哈婷婷生气时候都这么可爱呢。”

“我是说……今天晚上,该去医院了吧。”

“哦哦原来是在说这个吗?怪不得今天非说要自己做午餐呢。”

谢婉婷没说话,低下头去盯着碗里。

啊,齐零真是多才多艺,到底是怎么想到把菜改成熟西红柿疙瘩汤的。

“歪歪歪?难道我说错了嘛?”

“……没……我只是……”

谢婉婷一拍桌子站起身,差点把碗掀翻。

“……手好脏我去一下洗手间。”

——未来的今晚——

“再见。”

沉默。

“喂喂,你不是最讨厌我了吗?哭什么啊?”

“……闭嘴。”

较长的沉默。

“这算是告别的……?”

“对。”

“……我会记住这种感觉的。就算我——”

“笨蛋。”

——稍晚——

“唷,婷婷你好。这年就请多指教了。”

“……你还记得我?”

“只有少量的记忆能够被移植,去年的记忆是不存在的。”

“……是这样啊,医生。”

“非常抱歉,谢婉婷小姐。明年记得再在这个日子来更换。”

“不……没什么。毕竟……”

吸气声。

“喂齐零你这家伙给我听好——!”

“欸?啥?”

“我可是最讨厌你了——!!!”

“是吗,可是我还是最喜欢你了。”

沉默。

“所以说啊……都说了不要这样啊……”

——现在——

“哎,终于出来了,你该不会是上厕所了吧。”

“……不管是对着女孩子还是在吃饭前,这种事都超——不合适啊。”

“哈哈,说的也是。”

“赶紧吃你的饭,要凉了。……话说不用等我也好啊。”

“还是想和婷婷一起吃啦。”

“都说了别这样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得令。”

对于齐零来说,周五是一个黑色的日子。每周的那天都简直像是把之前所有经历过的疲惫、痛苦、悲伤、绝望都感受过一遍,因为——

“齐零——!快跟上——!快点快点——!”

“呐……婷婷鸭……等等我嘛……”

左右手拿满了购物袋的齐零费力地追在孩子一样蹦跳着的谢婉婷身后。

“快点——快点——!这就不行了吗?还有好多地方要去呢!不能在这里倒下啊!”

“不幸だ……”

齐零长叹。

虽然说还在疫情期间,但是购物街上还是人满为患,各个店家门口的喇叭也是牟足了劲的播放着洗脑广告,就算是高端店铺也不例外。

小婷婷未免也太激动了吧,又不是头一回来这里……虽然对于齐零来说是。

尽管上周四晚上刚刚在医生那里完成调试,但齐零现在巴不得赶快失忆,这样就能好好休息休息。

……开玩笑的……其实看着她这样也很好啊。

齐零满是汗的脸上漾起微笑。

就好像……

“诶?人呢?去哪里了?”

只是一个瞬间的走神,谢婉婷就消失在了人海里。

“唉……这又是什么情况……”

齐零再次长叹,边向周围说着“抱歉借过”边费力挤进拥挤的人群中。

—————————————————————

“——我可没有违反协议。”

“哈?谢小姐觉得我是来说这个的吗?当然没有违反了。”

四周的场景像是脱了色又放慢了速度的录像带,灰白的人群像是从冷饮杯壁缓缓积起的水珠一样涌动。

“嗯……谢小姐,气色看上去不错哦。想必是近来生活十分的顺心如意吧。”

“啧。”

“嘛嘛,别那么明显地咂嘴,很伤我心的。”

谢婉婷感觉自己的腿在抖,可她还是掩不住自己的敌意。接着对面前唯一一个带着色彩,像是误闯入无声电影现场的彩色演员说道:

“是,托你们的福,确实是很顺心如意呢。——斯诺。”

“嗯哼,谢谢夸奖。毕竟都是我安排的。”

“……啧。”

“虽然这次没那么明显但还是听得到的哦。”

当然啦,当然听得到啦,四周寂静得确实像是坟场,人形的大理石墓碑缓缓移动。

“啊,废话少说,我是来……怎么说呢?勉强算是……售后咨询?”

“五星,再废话就分期。”

“哎哎,就算你评零星我也还是得说点哦。我们的钻石老店可不是那么容易倒掉的。”

“……是啊。确实。”

“诶,我还以为你会吐槽还能评零星来着。”

“你以为我是谁啊,那个左——”

谢婉婷一顿。她差点又回到那个时候的自己了。

但她回不去了。那个周围总是有人陪伴着,从漫无止境的恨意中偷得半日的微笑的——

“左易啊。你是想说左易对吧?”

“……左,左冷禅。我是说左冷禅。”

谢婉婷脑子里只能想起这一个姓左的家伙。等等,好像这不是个……

“我可不记得这个角色会吐槽哦。”

“要你管。”

被抢先了。

“嘛,坟头草都快两米高了你还想着他干嘛?”

“……我是说左冷禅。”

“我也是说左冷禅哦~~~”

……该死,还是被对方戏耍了。

“哈哈,还是不开玩笑了——谢婉婷。”

谢婉婷全身一凛,不由向后倾身。——刚刚斯诺向前迈了一步。

“……什么?”

“我就直说了,我们那些老家伙觉得仅仅靠这个【齐零】来约束你有点让他们不放心,况且你也是【神】那个事件的核心参与者,所以派我来通知你——”

谢婉婷屏住呼吸。她其实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果不其然——

“加入我们,或者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可没有任何能力的潜质。而且你们说过——”

“不会让无能力者知道我们?这只是之前的想法,现在形势明显不能这么下去了。而且——”

斯诺戏谑地微笑,一字一顿。

“我可是知道,齐·零·的·核·心·到·底·在·哪。”

谢婉婷像是当头被门框上一盆凉水浇下来那么狼狈。

“怎么会……?”

斯诺没有回答,而是深鞠一躬,色彩逐渐褪去。

“嘛,给你一个星期的考虑时间,希望你能做出一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等……!”

“那么……再见了,谢婉婷小姐……或者说……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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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在这里哦。可让我好找……迷路了吗?”

“……”

哎哎不对——!我傻吗她每个周五都来这里她怎么会迷路——!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嗯。”

“……哎……?”

齐零从购物袋的间隙间探头,看到谢婉婷低着头,双手揪着胸口的衣服。看不到脸。

“额……那个……你迷路了?这怎么可能呢,你不是每周都……?!”

啊,不好不好要跌倒了,齐零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这个。然后……额,有点凉?——因为谢婉婷突然转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T恤。

“婷婷……诶……?”

“……我迷路了。”

地上滚落满地的东西。啊啊,又要重新过一次了,齐零想——然而他看向胸口。谢婉婷脸埋在布料里,含糊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什么,我这不是找到——”

“——我还是看不见啊。什么都……”

……齐零简直要觉得上周四不止他一个人记忆删除了。但他只是无奈地笑笑,然后说:

“啊……呃……别担心,我会每次都找到你的。”

谢婉婷笑了——很奇怪,因为并没有声音,但齐零就是知道。也许是他感觉自己胸口被抓得更紧了。他深吸一口气,冲着抓着自己的女孩说:

“——那,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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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工作?要出去的嘛?”

齐零放下报纸,扭头看向踮着脚弯腰穿鞋的谢婉婷。

“嘛……说是工作……”

谢婉婷歪歪头,

“不如说……兼职?”

“这样呃。”齐零转回去继续看报纸,

“怎么突然想到要兼职?生活费明明还够用。”

“那个……倒不是因为钱。”

谢婉婷有点手忙脚乱地披上大衣,

“毕竟这么些天没出过门了。”

“诶,不是才去超市不久?”

“……那是必需事项,和这种不一样。再说,不做点事情就感觉自己要废了。”

“啊,婷婷是实干派呢。”

“……拜托。”

“哈哈哈,不开玩笑了。你去哪工作?说不定我能送你一程。”

“呃——你要出门?”

“算是吧,到楼下买包薯片。”

“那就不劳烦您大驾了,乖乖待着。薯片我房间门口那个柜子有——但是别进我房间啊喂。”

“哦,那好像还挺困难的,不进房间的情况取到房间里的薯片——”

“别玩了。”

谢婉婷无奈。

“了——解——那——”

齐零把头垂到身后,

“所以到底在哪兼职啊——”

“呃——”

谢婉婷一瞬间还以为齐零看穿了自己,但马上冷静下来,

“双子大厦。”

“是嘛,那倒不远。”

毕竟双子大厦就在两个街区的位置。

“近也别来找我哦,晚上就回来。我出门了。”

“注意安全。”

别想太多。

谢婉婷走出门口时告诫自己,这不是你第一次骗他。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换乘地铁两次,谢婉婷来到了一幢高楼下。从这里看去,双子大厦都只剩塔尖那么小。

她看向楼侧的LOGO:寰宇股份有限集团。

在看到地址前,谢婉婷说什么都不会对这个在市里鼎鼎有名的大公司同那群家伙联系起来。

……不过说回来,这样在所有领域都有涉及还能做好的公司再怎么说都不一般吧。

当时该意识到的。

——还是想得太少啊。

她四顾一番,确定无人跟踪后,走向大楼。

两层玻璃门联通了她和那个她以为再也不会回去的世界,又在她走进后把她和她的日常截在门外。

“您好,请问您是在……?”

回过神,谢婉婷面前的接待小姐带着商业笑容看着她。

“呃,那那那那那个……”谢婉婷不知为何结巴了起来,“我是……啊对对对这个。”

她掏出口袋里斯诺写着地址的卡片,翻过来,背面有一串像是乱码般排列的字母数字符号。

她把那串码展示给那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姑娘。

“是嘛,是“那人”的授意呢。”

接待小姐脸上凝固般的笑容消失了,转身向某处走去。谢婉婷急忙亦步亦趋地跟上。她注意到刚刚路过的指向牌上,“接待厅”的方向是在身后。

接待小姐来到一堵光洁的金色墙前,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表面划过,看似严丝合缝的镜面中就随她的动作裂开一道缝,随即洞开——

像是由镜子围绕出的六面体空间就隐藏在这面墙后。

接待小姐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谢婉婷便迈步走进。

“这是自动电梯,会带您去到您要去的那层。”

门外的接待小姐鞠躬,

“我就送您到这里,上面自有人接待。另外——”

她直起腰,脸上带上的不再是假笑,而是情深意切的灿烂。

但这只会让谢婉婷更加不安。

“——欢迎,成为我们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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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面前自己表情僵硬的倒影自中央分开,眼前并没有如预想般出现引路的人。

谢婉婷呼了口气,迟疑着迈出脚步。左边是封闭的走廊尽头,看来只能往右走。

拐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间透光的大厅自眼前铺陈。不过看起来从这里也只能看到其中一部分,大概这层全是这样的吧。

“你们这群家伙是干什么吃的——!!!”

空旷的大厅深处传来一个女孩子的阵阵咆哮声。谢婉婷不知为何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挺有本事啊你们!械斗!拿着装备部发下来的武器械斗!厉害啊!”

谢婉婷不由往前走了几步,想看清这个人是谁……然后又退了回来。

——在这个鬼地方乱看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都给我滚回去写检讨书去!再有下次统统降级!”

那个声音继续发火。

“是!长官!”

——长官?

谢婉婷刚退回的步伐又向前迈进。

斯诺告诉她来区域负责人那里报到,这个“长官”……应该是没错了吧。

眼见着几个军装猛男顺着另一边走廊离开,谢婉婷急忙向刚刚出声的地方走去。

转过拐角……她愣了。

没想到的不只是眼前的“大厅”中央放着会议室里才会有的连排桌,更因为——

“……婉婷?怎么……?”

更因为对面玻璃旁逆光站着的两人——不是一个,而是一男一女。

“——为什么。”她喃喃。

“你怎么……算了。”

还是长发的柳忆蝶撩了撩头发,叹了口气,

“欢迎,谢婉婷。”

“来得正是时候呢,婷婷。”

“是啊……”谢婉婷苦涩地回复后来的男声,

“……齐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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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就是斯诺说的那个会让我惊讶的新人了吧……”

柳忆蝶扶额叹息,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要炸了。

“是……”

谢婉婷看着站在柳忆蝶身后的齐零,后者正满脸肃穆的用唇语对谢婉婷说“好久不见”。

大概吧……

“所以……

“就由我来说明吧。”

齐零打断了谢婉婷的话头。

“在【神】事件过后,组织召开了会议,洛雨瑶由区域负责人升为大区负责人助理,柳忆蝶升任区域负责人,由我来担任助理。”

“前面的我能理解……可你为什么……?”

“都已经和【我】相处了一年了,那么【我】的存在对你而言又有什么难理解的呢”

“……不……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选择向组织妥协?你再像以前那样离开不就好了吗?”

“嘛……原因有不少……最主要是因为……蝴蝶在这里啊”

【齐零】把手搭在柳忆蝶的肩膀上,笑着说道

没有来的一阵恶寒爬上谢婉婷的脊背,她太小看组织了……

柳忆蝶长叹一声,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零,交给你了,我今天有点累。”

“是,长官。”

谢婉婷努力想把那个微躬致意的身影和那个说“婷婷,我们回家”的温暖背影割裂开来。

努力……割裂……

……

该死。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谢婉婷感觉“齐零”还在看着这边,不由扭过头不和他对视。

“嘛。”最终还是微笑的齐零打破了尴尬,“没想到你最后还是听了啊……那些话。”

“哈。”谢婉婷不置可否。

“诶呀……当时说那些话的时候,蝴蝶的表情真的是太有意——”

“——当时?”

谢婉婷的声音僵硬了起来。

“哎呀哎呀,踩到雷了呢。”

那个有着齐零面容的人……爽朗地笑起来。

——和另一个人莫名在谢婉婷心里重合。

“齐零已经死了,你,不是他,也没人会是他”

谢婉婷机械地扭过头一字一句,

“人死了就是死了,你的存在并不是他的延续,你,你们,都只是组织给我们上的枷锁。”

那个人的表情流转,好像是惊异又好像是愤怒,却迅速熔成亘古不变的死寂笑容。

“嘛,这觉悟很好。”

他把手上一摞文件从长桌上墩齐,其间一直带着微笑看着谢婉婷。

“……什么觉悟,我只是看清了事实。”

谢婉婷再度扭过脸。

“啊……不和你套近乎了,你在这一点上比柳忆蝶强多了啊,她可是一点都不在乎你说的这些事情呢。”

谢婉婷的视线角落里那张脸上逐渐变形的表情的让她打了个哆嗦。

“嗯哼,言归正传。”他话锋一转,“好了,开始说正事,昨天天新兵入伍仪式刚举行完,虽然有不少废话,但是一些重要的东西还得给你讲一讲。”

谢婉婷的视线收回来,齐零好像从没换过那僵硬的笑。

“只要不是你讲就没几句废话。”

“哎哎,不是吧,对齐零有这么大意见?”

“我的意见只对某个体适用,没那么宽泛。”

“是嘛,我可不一样,还挺宽泛的。”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但那个家伙不知为何脸上居然还带着笑。

要不是刚刚的扭曲表情,谢婉婷简直要觉得这家伙面瘫了。

真可笑啊。谢婉婷苦涩地想,这种奇怪的聊天方式反而——

“就像初见面那时候。你们又开始了。”门口叹气的女声,“你们麻烦不麻烦啊喂。”

柳忆蝶大踏步走回,看也不看齐零就对他说:

“齐零,回去处理那些文件,晚上的时候交给我。”

“是。”那人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我负责……”柳忆蝶翻白眼,“减少废话。”

“有劳。”齐零鞠躬,转身离开。

“呼……”柳忆蝶吐气,随即转身向谢婉婷致歉:“不好意思,都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

“没什么。”

“但……他姑且也算是你的长官,你这样顶撞他是要受罚的。”

谢婉婷低头咬牙。柳忆蝶看着这样的谢婉婷再叹气。

“对不起,谢婉婷……医院里的那句话……我……”

“……虚情假意的道歉就不必了。”

“我是真心想这么说的……我不该迁怒于你……其实我——”

“——长官,新兵谢婉婷报道,请多指教。”

谢婉婷突然抬起头,言语气势十足,不由反驳。

柳忆蝶抬起眼帘,满脸的疲惫与无奈。

“……算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这里的一员了,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这里的名字……权限还不足。

“过去你也曾了解过这个组织,但你对它的正确了解仅仅只是其是【组织】这个性质上。

“我们并非只有能力者,正相反,高层更多的是非能力者。

“我们这些人的格局可以说大,也可以说小。

“说大,是指奋斗目标是为了全人类,说小,是说发放的命令大多数是小事,很少有涉及国家层面的。

“我们并没有【自由者们】说的那么阴森黑暗,但确实比【自由者们】严格不少,可以说你加入的地方是一支军队,人类的军队。

“还有很多东西没时间全部讲完,不过既然你已经加入,那么你会有机会真正认识了解这里的神秘。”

谢婉婷肃穆地看着柳忆蝶,等着她向自己展示更多的信息。

“……完,完了。”

柳忆蝶被盯得不自在,转头挠了挠脸颊。

“……诶。”

期望与现实不符,谢婉婷呆住了。

“就……这么点?”

“……具体请看讲演稿,后面的我忘了。”

“……噗。”

“笑鬼啦你!”

谢婉婷完全不顾柳忆蝶的瞪眼,自顾自的笑起来。

“你……这个样子……好呆萌啊……完全不像是平时的你……哈哈哈哈……”

柳忆蝶看着面前突然笑的喘不过气来的谢婉婷,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什么啊……”

谢婉婷伸出手指,摁在柳忆蝶的眉心处。

“停。不要皱眉头,皱眉对皮肤不好。”

那个人也说过这样的话呢,记忆中的影子与面前的女孩重叠起来。

谢婉婷向前一步,抱住了柳忆蝶。

“没人该说对不起,如果非得找这么一个人,那么就是那个混蛋了……好久不见,蝴蝶。”

虽说那家伙一直说柳忆蝶完全不在意“觉悟”什么的……但完全不在意……

怎么可能啊。

柳忆蝶听着这带着哭腔的声音,闭上了眼。

“是啊,你说的对,好久不见,婷婷。”

—————————————————————

电梯不知道已经向下运行了多少层。

光洁的四壁倒映着无尽的狭小光景,和电梯里的二人。

这栋楼就像是这样,谢婉婷暗自思忖。明明是一个个的别无二致的重复,却深不见底——

“到了。”

当那面镜子随柳忆蝶的话音分开时,便在谢婉婷眼前呈现出一副充斥着未来气息的景象——全息投影、培养仓、机械臂,仿佛那扇门联通了某个错位的时空。

——唯一与上层的相同点是这里也没有人。

“这……是幻境之类的能力吧……”

谢婉婷勉勉强强地做出质疑。

“不是哦。这些东西是存在的。”

“欸?”

“别太惊讶。我刚看到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

柳忆蝶轻松地笑起来,走出狭小的镜面屋,“但说到底,连该死的超能力都允许存在的这个世界,科技与一般人所知的有些许不同又有什么奇怪的。”

“……这可不是些许啊……”谢婉婷跟着走出,

“……别的不说……全息投影是怎么做到的啊……”

“我也不清楚,那些人也不会希望我清楚,你只需要知道这些混蛋做到了。”柳忆蝶耸耸肩。

“走吧。”

二人穿过这些不可思议的造物,最终在一扇金属门前停下。

柳忆蝶把脸凑到一个小窗口上。蓝紫色的光芒划过面颊,随即一声鸣响,门豁然洞开。

“咱们这是要去哪?”

谢婉婷追着毫不迟疑走进的柳忆蝶提问。

“首先要测定你的能力和能力系数,然后对你进行评级”

“哦……原来如此。”

步入门内,空旷的大厅中树立着一个金属标靶。

——还有一个让谢婉婷完全没有想到的人——

“医生!?”

“不是的,这只是克隆人。”

“克……?齐零那样……?”

“【齐零】【仁心】是两个非常优秀的素体,能力相性好,而且忠诚,所以很多地方都有他们的克隆人。”

“诶……?”谢婉婷认真地恐惧了起来,“你不会也是克隆人吧!?”

“不好说,没准我也有克隆体,只不过我不知道而已。”柳忆蝶又一次耸肩,“不过至少我身边能安插上齐零的副本,说明我的确是本体。”

“……但愿。”

“就算不是我还能怎么办。”柳忆蝶扯了扯嘴角,“过来,帮新人测定能力。”

“——是,长官。”

本来呆站着的克隆体一下子注入了活力,气势十足的回应着柳忆蝶的命令。

柳忆蝶后退几步,然后说道。

“释放吧,你的能力。齐零的【核】果然是在你那里吧。”

“……诶?不用在我身上安装什么传感器之类的吗?”谢婉婷满脸呆滞的问道。

“你以为给小白鼠安电极呐。不需要。”

“我该怎么做?”

“你只管释放能力就可以了,房间里已经布满各种各样的传感器了。”

医生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过来。

“好吧……”

谢婉婷暗自叹气,接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嵌着蓝色宝石的手环戴在右手腕上。

“那我开始……了。”

电弧环绕,空气渐渐变得干燥。谢婉婷将掌心对准靶子,电流倾泻在标靶上。

火花飞溅。

在电流于标靶接触的同时,测试室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然后彻底熄灭。

室内一时像是被电镀上蓝紫的薄膜,便是来自谢婉婷放出的电流。

“可以了!可以了!”

柳忆蝶伸手拦着被电流加热而扑面的气流,尽力喊着。

闻言,谢婉婷收回手掌,电流也回到她的手腕处。

“可以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你要再放下去配电室就要炸了。”

医生在黑暗中皱了皱眉。

灯光重新亮起,柳忆蝶神色凝重的看着谢婉婷。

“诶?怎么了吗?有什么问题吗?”谢婉婷有些心虚地看着对方。

“没什么……”柳忆蝶摇摇头,转身朝向医生,“——测试结果如何?”

“啊……怎么说呢。”克隆人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持续时间,发射速度都还可以,威力比较高,但精准度就差得远了,电流大多都落在3到5环的范围内,8到10环上甚至一点都没有受到攻击。”

“呃……”

“其他的呢?”

“啊,还有就是并没有多余的电磁场的变化。”

“也就是说不能操控电磁场?”谢婉婷插嘴。

“理论上是这样的,怎么说呢……挺鸡肋的能力。”

“呃……!”

“评级呢?”柳忆蝶像是不放弃般问。

“还得测定身体素质才能评级——”

“身体素质按照D来定级。”柳忆蝶直截了当。

“组织最低不是C吗!?”谢婉婷傻了,“我这是算残次兵种吗?!”

“如果是D的话……那就是综合评定为C+了。”

医生毫不留情的补刀。

“我这么弱真是对不起啊啊啊……”谢婉婷哭丧着脸蹲下。

柳忆蝶故作大度地拍拍谢婉婷的肩膀:“没关系的,没有最强的能力,只有最强的使用者”

“最强的能力有的,【空间切割】不是最强的吗,还有副官大人的【亚空】也很强啊……啊啊啊……”

一旁不会看脸色的研究员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闭嘴,就你话多。”尴尬的柳忆蝶恶狠狠地瞪了测试员一眼,转向谢婉婷,“好了,起来吧接下来去装备部领取你的认证装置——”

“我的认证装置?”谢婉婷站起身,拿出来斯诺给她的卡片。“这张卡片不行吗?”

“这是齐零的,而且已经过时了,现在我们基本不用这东西了。或者说,你记得住上面那串密钥再说。”

“啊,那……那……那一楼的那些接待员怎么就……”

“人家们都算是历史的见证人了,当然知道。”柳忆蝶耐心解释,“再者,拿着这些卡的人都是老成员了,那些前台接待员可是把所有的卡号都背下来了哦。”

“——这么说她们应该知道这是齐零的吧?那为什么会放行呢?”

“就你问题多。”柳忆蝶笑着点了点谢婉婷的额头,“当然是斯诺的安排了。”

“这样啊……”谢婉婷莫名地有些无力。

“那走吧。”

——通讯接入中……——

——请稍后……——

——连接成功——

女声:首领大人,很抱歉突——

男声:客套话就免了。

/沉默/

女声:是。

男声:以及想清楚你要问的。

/沉默/

“久等。”

正盯着手机发呆的手机的柳忆蝶抬头,看见谢婉婷带着虚弱的笑容走出手术室。

“你脸色好像不太妙哦。”

“能好才有鬼嘞……”谢婉婷面带不适地揉着后背,“总感觉背上有东西。”

“错觉罢了。”柳忆蝶笑笑,“纳米级的重组人类凭肉体是没办法感知到的。不过,”她改口,“可能是给脊柱注射的时候留的伤口,过几天就好了。”

“是吗?”谢婉婷表情有点怀疑,“听你说得那么轻巧,但我总感觉背上面趴着一只猫。”

“不可能啦,他们又不是给你灌了水银。”

“……蝴蝶你的比喻越来越可怕了。话说为什么——”谢婉婷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抱怨,“——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这个东西是要在体内植入的啊喂!”

“这个……”柳忆蝶尴尬地转头,“这这这这不是怕一开始吓到你嘛……”

“那后来吓到我就好了吗?!”谢婉婷佯怒,顺势坐下来拿指头戳柳忆蝶。

“疼疼疼……”柳忆蝶笑着躲,“哎,话说你急不急着走?”

“呃……”谢婉婷想起自己和齐零——“自己的”齐零——说过的话,“也没啥别的事情。怎么?”

“走吧,想让你看看以后你要做的事。”

—————————————————————

/沉默/

女声:我想问的事有关于您的能力。

男声:考虑清楚了?

女声:不,不敢。只是……

男声:你要问的是“核”。

女声:咦?啊,是,没错。

/沉默/

女声:……首,首领大人?

男声:我现在仍能定位齐零的能力,但是你已经通过了对谢婉婷的审核。

女声:(停顿)是。

男声: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

—————————————————————

“唔嗯……应该怎么办……”

齐零盯着满眼的红色思考。然后——

“——我是大人了!我全都要!”

齐零放弃了思考——!

——把货架上一排薯片都丢到自己的购物篮里,接着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东西。

“嗯,豆腐一块,辣酱一罐,葱来上一把,还有上次被婷婷敲坏的厨刀替换……收工咯——!”

他满足地小声雀跃点头。戴上耳机,轻声哼了两句,他向着超市出口走去。

咦……出口处没人排队欸。

大幸运——!

齐零大喜,迈腿向着收银台飞奔而去。但跑到一半——

——滋滋滋滋滋——

“欸额额?!”

耳机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声,音量大得震耳欲聋。

“这——是什么鬼——?”

马不停蹄的齐零奋力摘掉耳机,感觉自己差点聋掉。

“果然哪,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

齐零一凛。

“——叫住你啊。”

一派寂静里,只有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响着。

——熟悉到不回头都能够识别的程度。

但齐零还是缓缓回头。视线边缘扫过空无一人的收银台。

“你是谁?”他问,虽然知道问也是多余的。

“唷,你不认识?”戏谑的回应。

他把篮子藏在身后。视线里映入的是——

“不认识,大概我没照过镜子?”

——自己的脸。

“那么,请多——”

—————————————————————

“……指教。”

“嗯?”柳忆蝶转过脸,接着马上别回去看路。

“怎么现在想起来说这个?”

“没什么……不过我总感觉我被针对了。”

“?”柳忆蝶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听啊……”谢婉婷闷闷不乐地读着任务详解,“一个高中生无意中看见了内部成员执行任务,和周围人说的时候没有人相信她,然后为了证明自己没看错所以开始调查……怎么看都是你们对我的警告啊?!杀鸡儆猴吗这就是?!”

“……不不不不完全不是。”柳忆蝶要不是因为开车就扶额了,“这种任务是常有的啦,你想太多了。”

“是吗。但愿。”谢婉婷嘟哝,“所以我们该怎么解决?”

“简单,只需要——”

“灭口?”

“————————!?”

行驶中的车一个急刹,谢婉婷的额头与挡风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然后被安全带压回椅背上。

“好疼好疼好疼……什么啊,前面有行人吗?这世道都有人闯红灯?真没——”

谢婉婷揉着脑门看向柳忆蝶——

“——道……德……?”

呃,嘴里的话有点说不下去。

“……我……”

“呃,蝴蝶,蝴蝶?”

“所以到底发生啥了啊喂?”

“——没什么……”

—————————————————————

男声:使用核必须将它打碎。

男声:这样一来核里的特性就会被释放出来,同时我将无法定位核。

女声:也就是说,谢婉婷使用核的方法——

男声:停。

女声:——诶?

男声:(笑)先不说这个,你知道来问我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吧。

/沉默/

男声:你就不怕我带走她去做研究?她是你的朋友吧

/沉默/

女声:我不认为大人您不知道这件事,况且……

男声:况且?

女声:……况且,我应该把组织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男声:(轻笑)

女声:不论何时,我……都是组织的人。

男声:(含笑意)那样最好。

/咔哒声/

机械女声:通话结束,用时——

女声:切。

/沉默/

女声:我一定要……

/沉默/

/开门声/

另一女声:久等。

—————————————————————

柳忆蝶看着前方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小区门口,缓慢而坚定地踩刹车减速。 “这……是……?” 谢婉婷担忧地看着挡风玻璃外。雨滴四下坠落,在倾斜的视野里碎裂。 “不清楚。”柳忆蝶看着门口,有些无力地说,“只是……” “只是?” “算了,没什么。”柳忆蝶转动方向盘掉头,“这下八成事态失控了。” “蝴蝶,是医生!” “什么?”柳忆蝶已经掉过头,她急忙看向后视镜。 “看人群里面,那个是不是救护车?” “啧。”柳忆蝶咂嘴,接着迅速加速,“这下不得不向上报告了。” “什么?报告什么?”谢婉婷把视线从那几个喊着「让一让让一让」的白衣服人员上挪开,调转身子看向柳忆蝶。 柳忆蝶简直能从后视镜里感受到溢出的疑惑。 “对了,”柳忆蝶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把话题和视线稍转向另一个方向,“上网看看有没有相关的报告什么的。” “什么?这里——?” “怎么看那些人都不可能是几十分钟就聚得起来的吧。一定时间已久,里面甚至有几乎湿透的看热闹者……这么长时间新闻不可能推至不报。” “啊……可是我该查什么?” “文苑小区。” “啧……能力者……” 副官抹去嘴角渗出的血,揉揉手腕,看着面前的齐零。 齐零狠狠地朝地上唾了口鲜红的腥甜,全然不顾自己颈上一块紫红的淤青。 “居然在自己的领域里都这么狼狈,这个能力……”副官像是看不见齐零一样悠然,“……果然不适合我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也……” “有这种不合常理的——超能力?” 齐零没有理会像是嘲讽的反问,死死的盯着对面的「自己」。 “那么你知不知道……婷——”副官一顿,“啊不,谢婉婷——也是能力者?” “什——!” 齐零瞳孔骤缩,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你怎么会认识婷婷!?” “怎么认识?哈哈哈哈哈哈哈——!” 副官站起身,大笑起来。 “如果说我是她的上司你是不是会更惊讶?” “少开玩笑了啊啊啊啊!”齐零大吼着一记直拳向副官打去 副官深吸一口气,左手化掌,从齐零手臂内侧穿入,翻掌扣腕向后一拉,侧身,右手化拳直冲齐零膻中。 ——四两拨千斤,这是副官能想到的应对齐零的最好的方法。 然而千斤力在后,齐零硬接一拳,任由体内气血翻涌,踏步继续向前,左臂曲,一肘顶向副官喉部—— ——二人再次分开。 ——齐零加大能力调整副官打入他体内的「力」。 副官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不断的咯血。 “回……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人!”齐零喘息着质问道。 “想知道…………你……咳咳咳……去问谢婉婷啊……” 副官挣扎着站起身,嘴角像是被丝线牵引着一般上升。 “该死……咳咳咳……我以为再也不会遇到……咳咳咳……这个能力了……是我大意了……” 齐零咬咬牙,脚下发力,一记鞭腿踢向副官的脑袋—— “砰——!!!” ——货架被踢翻了。 周围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副官消失了。 “该死!” 齐零看着地上洒落的商品和周围异样的眼光,混乱的大脑只能想到这一个词。 他向左一拳,又是一排货架翻落在地。 “该死!” “该死啊啊啊——!咳咳咳——!” 数十分钟后,医生的私人办公室。 “不太妙啊……胸骨,气管都断了,要不是你的能力,你确实该死了。” 医生推推眼镜。 “你倒是试着救救我啊咳咳咳咳咳——!” “没办法了,只能用我的能力了。” “快点……咳咳咳……” “行行行怎么那么激动,知道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怕死的人啊……” 说着,医生卷起衣袖,伸出手对准齐零。 好像有光闪过—— 随即皮肉像是延时摄影的植物一般徐速缠绕,缓缓地织成该有的形状,一滴滴鲜红像是凭空浮现,汇成小融流流回菠萝菠萝哒的身体里。 瞬间,齐零已经血肉模糊的胸口恢复了原样。 “哇……医学奇迹……!”一旁像是打酱油的助理惊呼道。 齐零摸了摸光洁的胸口,从地板上爬起来。 “你这次是怎么搞的,被碎石机给来了一下吗?”医生边说边取出一支烟递给齐零。 “戒了。”齐零抬手回绝,“先说这事吧,是被「自己」打的。” “自己?” 医生愣了愣,随即了然地点头。 “哦……知道了……诶等一下,你不是不在乎谢婉婷吗,为什么要去找那家伙的麻烦?” 齐零穿上那件已经被血染红还带着大洞的衣服,摇摇头。 “我不知道……脑子一热就去了。” “结果差点被打死……你呀……要追就追一个嘛……对谁都好,不是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了女人拼命……”齐零无奈的笑笑。 “哈?” “真羡慕你啊……这么清净的生活……”说着他站起身,“我走了,别告诉柳忆蝶我来过。” “行行行,对了,10月份,别忘了啊。” “当然不会忘,奶爸的人生大事,走了。” 亚空间展开又消失,带走了齐零,只剩声音留在办公室里。 “奶爸,嘻嘻,以后我也叫你奶爸~~~~”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的助理抱住医生的胳膊撒娇道。 “拜托,唯独你不要这么叫我,求求了,老婆……”医生无奈的叹气摇头。 “确实出事了。”谢婉婷语速极快,她这辈子都没觉得自己如此接近一个rapper,“就是纸上写的那个名字。现在已经在抢救了。” 柳忆蝶不耐烦地拿食指敲着耳边的手机,同时右手朝她晃了晃表示自己听到了。 漫长的忙音过后,电话终于被接通,对面还没有说话,柳忆蝶就气势汹汹的火力全开了。 “怎么才接电话!?你去哪里了!?怎么连电话都不看!?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是要气死我吗!?啊!让你去整理资料你干什么去了!?啊!?” 说着,柳忆蝶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汽车喇叭像是要替柳忆蝶发火一样同步啸鸣起来。前面那辆车一抖,八成是吓得。 副驾驶上的谢婉婷呆住了。 毕竟她头一次见到这么情绪激动的柳忆蝶。 “消消气……消消气……生气会长皱纹的……”谢婉婷拍拍柳忆蝶的肩膀讪笑着说道。 电话另一头。 “消消气,消消气,生气会长皱纹啊,我这不是接起来了嘛,我刚刚在洗澡,没听见嘛……” 柳忆蝶做了几个深呼吸,把情绪稳定下来。 “出大事了,还记得那个姓田的女高中生吗?就是任务里的那个。” “调查组织的那个任务目标?”声音像是满不在乎。 “对,她跳楼了。” 短暂的停顿。 “什么?”那个声音急促起来,“我知道了,你在哪里?我过去和你汇合。” “市人民医院,快点来,我联系医生看看他能不能抢回来。” “行,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

写着“手术中”的灯熄灭,灯下的门打了开来,走廊里正焦急等待的夫妇二人将充斥着希冀的目光投向缓步而出的医生。

“医生,现在——”

“放心吧。”医生摘下口罩对着面色苍白的两人笑了笑,“你们的女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接下来就等她醒过来吧。”

“……太……”女人双手捂住脸,原本就颤抖的身体一下子失力,瘫坐在地上嚎啕起来。她的丈夫并没有去立即扶起她,而是紧紧地握着医生的手,嘴里嘟囔着就算不去听也能明白在说什么的感激,任凭脸上涕泗交错。

几个大约也是来看病的人从走廊的另一侧路过。他们看了看这边的混乱状况,并没有抱怨这里的吵闹,而是带着祝福看向泪流满面的夫妇。医院对感动的泪水总是宽容的。 医生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推门走进。办公室里的人们都站起了身。

“现在怎样了?”柳忆蝶代表众人问道。

医生摆摆手,走到房间里最靠里的老板椅上坐下,从抽屉的烟盒里取一支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非常要命。”他简要地总结。“皮下大出血,内脏有好几处肋骨断面穿刺伤,胸腔积血。我必须得发动能力后才能开始手术。”

谢婉婷咀嚼着那几个她并不熟悉的医学术语,打了个寒战。

“等等!”柳忆蝶往前走了一步,神情激动地问道,“你用了能力?在那种情况下?”

“我必须得发动能力才能开始手术。”医生重复道,“或者看着她死掉。如果能拿部分健康换回生命,我觉得还是在可接受程度内。”

“你开了多久?两秒和三秒的程度完全不同你又不是不——”

“冷静,柳小姐。”医生筋疲力尽地抬手制止柳忆蝶的质问,“这个能力该怎么使用我还是有经验的。”

“那个……”谢婉婷知道这真是最差的提问时间,但她必须先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医生的能力是……?”

一时的静谧简直想让谢婉婷夺门而出——太尴尬了。

一声嗤笑从身后传来。谢婉婷突然觉得自己宁愿继续在静谧里呆下去。

“——零,解释。”柳忆蝶突然蹦出一句。

“啧。”

“切。”

听到几乎同时响起的咂嘴音,连医生都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谢婉婷和副官二人。

助理扭头看了看这两对互不相让的四个人,非常夸张地叹了口气,合掌歪头枕在手上装睡——如果这种像是逗小孩子的动作算得上是装睡。

“Now,explanation。”副官满脸嫌弃地解说,“他的能力是以体质向健康程度的单向转换。Over。”

“说人话。”谢婉婷没打算对这家伙多客气。

“真是……”副官脸上的不耐烦越来越重,“这么解释吧,我们都是游戏人物,头上都有血条。血条没了就会死。明白吗?”

谢婉婷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

“好的,就当你明白了。”副官拿腔拿调地强调,随后又恢复了正常的语调继续解说:“但不同职业、不同等级的人血条上限是不同的,这就是体质。婴儿的血条比一般成年人的血条要短得多。而血条就是健康程度,你伤得越重就越不健康。明白?”

“明白。”就算不是很情愿听这货讲话也不能不回应,谢婉婷想。

“那么,现实中没有呼吸回血这码事——但健康程度会有一条线,嗯,就叫它免疫线,这条线以上的伤会在身体的修补下痊愈。而这条线以下的伤会让HP不能恢复,甚至减少。减少的速度就和体制有相关,这点很重要。降到另一条线下时,就无力回天——就好像是还在喘气,但已经没救的那种伤员之类。啊,这条线就叫死亡线好了。”

谢婉婷不安地舒了舒身子,这个例子让她很不舒服。

“这两条线都是在血条的某个确定的比例处。就……就先假设是70%和10%好了。而医生的能力就是拉低生命上限,只要在病人血量降到死线前把免疫线降到血量上,就能欺骗自愈力对身体程度的预估,从而加速愈合。但是这个拉低速度是一定的,而血条在免疫线下的减少速度不是。它和生命上限相关。那么如果血量在免疫线赶上前就接触到死线,就会……”

“就会费尽目前所有的生命力修补身体后死去……”谢婉婷不禁脱口而出。

“对,也就是一具愈合完好的尸体。”副官做了个手势,“不过说起来这只是种比喻,就算是正常手段救助也会对体质有所影响,你只需要这么理解就好。”

谢婉婷呆呆地看着副官。

“完了。”副官扼腕叹息,“是个傻的。”

“我听懂了啊喂!”谢婉婷气不打一处来,“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而且还会和上司顶嘴,真是翅膀硬了啊。”副官充耳不闻。

“你!”

“好了别吵了,你们两个。”柳忆蝶终于决定干涉一下事态,“我们还有很多要忙的事。”

副官挑眉,接着嬉皮笑脸地施礼退下。

“所以。”医生见局势渐缓,便开口问道, “为什么这个女孩活下来那么重要?”

“喂,你好歹是个医生啊,说这话好吗?”

“别现在才开玩笑。”医生盯着柳忆蝶,声音沉下来,“我可不知道你善良到看见受害人,比他们父母还激动。”

“——唔。”柳忆蝶咬嘴唇。

“所以,你是有什么必要的理由吗?”医生把交握的双手垫在下巴下,双目炯炯,“还是说你接到的命令与她的生命有关?”

“你刚刚说受害人——也就是说她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对吧。”

“别用问题来回答我。”

两人对视,气氛猛然又像是被束紧。

谢婉婷的视线边缘捕捉到了副官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但她没时间在意了,她得想办法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喂喂喂——!STOP——!”

突然的清亮声音把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视线不由都集中到那个讲话的人——小助理的身上。

“话说啊!”这个小个子的女生叉着腰,毫无气势地气势汹汹,“你们真是太吵啦——!都把我绝对不插话的设定破坏掉啦——!”

——那居然是设定吗?!

“所以——柳姐!”她猛然转向柳忆蝶,把后者惊得一激灵,“我家医生可是费了这——”把双臂张开上下比划,“——么大劲儿才搞定的,再说我们也不是外人——”

“啊……是,呃……”

真是少见,那个一直强硬的柳忆蝶居然也会有乱阵脚的时候,谢婉婷想。

“所!以!说!”助理很凶(非物理)地拍桌,“就算是有必要情况,你难道就打算把医生付出的这点寿命都白算吗?那可是——”

“喂喂喂!”医生的出手晚了一步。

“啊。”

“欸?”

突然就安静了,明明刚刚还吵得像是内啥。

“你是说……”柳忆蝶试探着开口,但——

“啥,啥啊?刚刚好像有火车的声音?”小助理满脸是汗,僵硬地仰视45度回复。

“也就是说,医生你……”柳忆蝶把视线转回医生身上

“所以……”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的谢婉婷突然抬起眼帘,“齐零也是因为这个?”

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忽然凝固了一秒。

“嗨嗨嗨你说啥呢,我这不是活得——”

副官讪讪地停嘴,他实在没法在谢婉婷看过来的那个眼神里继续扯皮。

“齐零在日常中使用能力过多是事实,而他确实也是因为器官衰竭去世的。”医生背对着谢婉婷,边把小助理抱到椅子上边答。

“那么——”

“但在那之前。”医生打断,“他和S等级的能力者对抗后身体状况一直有问题。也许他的死亡有一部分是能力造成的,但这并不是定论。而且他知道过度使用能力的后果。”

谢婉婷张口,却欲言又止地咬住嘴唇。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谢婉婷不易察觉地咬紧了牙。

“是不是有所歉——”

“才没有。”

——不易察觉并不是不会察觉。

医生转身,瞟了一眼双手攥着裙子的谢婉婷,转而对着柳忆蝶说:“我就不追问缘由了,总而言之,没那么简单。”

“你是说那个女孩的事件,还是说之后可能出现的事况?”

医生没说话,只是朝着柳忆蝶眨了眨一只眼。 “……多谢。”柳忆蝶见状,也只好微鞠躬,“我还需要和上层那些人汇报,如果她醒了请务必联系我。”

“明白。”医生笑笑,“另外,不必一报还一报。”

“我什么都没有透露。”柳忆蝶置若罔闻,“我只是说需要和上•层•那•些•人汇报。”接着挺起身转头对谢婉婷和副官说,“那么,咱们回——” “不。”谢婉婷的语气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嗯,我还有点四,呃,事。就不和大家一起回去了。”

“有点事是……”

“是要去看那个女孩是吧。”小助理突然开口。

“啊……嗯。”谢婉婷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

“对,没错,所以我——”

“……明白了。”柳忆蝶看着一直低着头的谢婉婷,不忍心再说什么。

“对了给你这个。”医生走过来,把什么塞进谢婉婷的手里,“你可以用这张卡代表权限过去,否则护士不会让你进门的。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让家属回家等待了,虽然其实暂时还没有手术的必要。”

“……嗯。”

“好了,去吧。”医生在谢婉婷身后一推,“早去早点好。五楼,左数地三间,手术室。”

谢婉婷点头,缓缓走出房间。她隐约听见身后小助理不满的声音“老公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撩啊”和医生大概被揪耳朵的求饶。

她攥紧了手里的那张卡……和包裹着卡片的,洁白的手帕。

“谢谢。”

这次的不易察觉,是真的没有被察觉。

—————————————————————

“我回来了。”

谢婉婷打开门,走进这间熟悉的公寓。

……奇怪。有哪里不对劲。

手环立刻被套在手上。谢婉婷实在不想这么早就用到这个,但说起来……

缓缓地走过玄关,脚下的木地板并没有像是电影那样嘎吱作响。

但是。

只穿着袜子的脚小心地在地板上滑动。

自己想要保护那个家伙,才这么紧张吧。

说到底,不对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个家伙啊。

——没有那句熟悉的——

走进了客厅。茶几上只摆了几个干瘪的塑料包装袋。

“原来是出去买薯片了吗……我还真是……”

谢婉婷突然很是脸红。明明只是在一起生活而已,自己到底是在——

——叮。

全身的神经一瞬绷紧。

准确地判断出那是金属的声响,像是某个被埋在地下的微波炉把多年前遗忘的东西加热完成。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身反击。棘刺一般的电流像是蛇一样迅速朝着那个方向缠绕过去——

然后四下散开,轰击到小公寓的四下墙壁上。

灰尘纷飞。

谢婉婷脸色煞白。让电流四散的正是她自己,因为她看清了那双眼睛。

“……齐零?你没事吧?”

脑海里的重影分散。半透明的柔和笑脸与记忆里那张冰冷的脸、戏谑的脸相去渐远。

这是那个自己熟知的齐零,是那个一直陪在她身后的——

“……连你也来这出吗。”

——如堕冰窟。

“等等……我——”

“这是什么?是什么电浆枪?”齐零朝谢婉婷的胳膊努嘴。

“对对对,这是我买的——”

“那还真是智能的电浆啊。”齐零僵硬地打断,“出枪居然还能定位。”

“……我……”

谢婉婷哑然了。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就算是过去,

也是在冰冷中蕴含着温柔——

“你们是什么关系?”

“呃,什么?”

“别装蒜了!”齐零一掌拍在已经面目全非的墙上,“那个和我长得——不对,用他的话说——”咬咬牙,“另一个,我。”

“呃,那个……”谢婉婷很慌,她隐约猜到了事件的发展,但她没办法说出口。

“你有瞒着我的事。”

大概是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齐零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毫不留情面。

“到底是——”

烟雾四散,齐零踏前一步逼近谢婉婷。

“你这是——?!”谢婉婷尖叫出声。

——脖颈处,脸颊,太阳穴,淤青血迹遍布,仿佛是街头刚刚斗殴完的小混混一样——

“请回答我。”齐零像是没有听到。

—————————————————————

昏暗的房间里,数个全息投影出来的标志发出令人不安的白光,斯诺站在这围成一圈的白光正中间,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态度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肃穆。

被处理过的机械声响起,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就凭这一个事,不能说明她的能力是那个吧,可以再专门派几个人试一试,到时候再下结论也不迟。”

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呵,你倒是悠闲,首领都已经这么说了,说明已经基本上确认了,那个能力还是尽快处理掉比较好。”

另一个厚重的声音响彻房间。

“如果不是呢,那岂不是让无辜的人白白断送了性命?”

“怎么,良心上过不去?你还真要这脸!”

“你!”

“行了,看看你们这样子,这个能力让你们害怕到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了吗?“慈母的包容”确实是很强的能力,趁现在她还没有接触别的能力者,还没有成长起来,除掉她应该不难吧,再加上她以能力者的角度来看完全不够格,我不明白你们在怕什么。”斯诺开口打断了两个声音的争吵,“不过确实得再试一试……毕竟是……”

斯诺摇摇头。

“用柳忆蝶来试一试吧……齐零的【死】好像让她动摇了,正好来测试一下她是否还忠诚。”

“柳忆蝶?谁啊?”尖细的声音抛出疑问。

“呵……”斯诺轻笑一声。

“嗯?”

“一个小人物。可以当作很不错的棋子的小人物。”

—————————————————————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我究竟是谁,你也从来不和我说,从来不提及你自己的过去,我就这么一直相信你,喜欢你,现在想一想到处都不合理,婷婷……我现在真的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零的问题让谢婉婷感到窒息,她想告诉他所有的一切,但脑中莫名的浮现出了副官那张嫌弃的脸。

如果让齐零知道所有的一切,会不会……?

确实,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齐零对自己是真的很好,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无理取闹,这样的自己,究竟是否能被面前的人所接受?

一定会被讨厌吧。

不过说到底,自己怕的是被他讨厌吗?自己真的在乎他吗?

只不过是把他当作齐零的替代品来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吧……那份故作姿态的后悔……

这么想的话真的是恶心的想吐。

谢婉婷低下头,在自我厌恶的驱使下什么都没说。

齐零把双手摁在谢婉婷的肩膀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长久的沉默过后,齐零把谢婉婷揽入怀中,轻轻的说了一句 “抱歉”。

这一声抱歉好像重锤一样砸在谢婉婷心头,她颤抖着推开齐零,摇摇头。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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