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下铺的张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本叫做“先秦成仙秘要”的书，看得入迷。毕竟张三是学古代文学的，对一本古书入了迷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前不久他还迷上了毛笔字，不到一个星期就练得一手小纂，要放别人身上我铁定认为此人早就学过了，但张三不可能，在到大学之前我确定他没有学过这些。

张三约我去白龙潭喝酒，那里风景好且没人管。到了晚上十点以后，不仅没人管，连活人都没有。张三带了两瓶五块的小米酒，四十三度，偶然一次我们两买了一瓶，而后就一直喝这个。酒过三巡，他突然转了话题，给我点了根烟，问我这个世界是不是假的。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对我来说随便了，假假真真分那么清干什么。“如果不是假的，那那具尸体就是真的了?”看来张三兄已然醉了，都还没喝多少就已经醉了。

  那晚我和他去网吧通宵，打了一晚上游戏。

  第二天下午下床时，张三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说他要成仙，这是个虚妄的世界，成仙才可以破开虚障。不知所谓。他说成仙要重精神，对各种欲望不需要有太多追求，三餐一个苹果足矣。我不想成仙，既然不成仙，那各种欲望便是我的最大追求，吃得好玩得乐对我来说就够了。

  我帮他带了两个苹果。

  周一早上的时候张三的亲戚来找他，被修仙的张三吓了一跳，一边骂着小杂种一边快步走了出去。这倒是看破了虚障，但如果亲戚跑去找辅导员那些可就麻烦了。反正张三自己都不在乎，我又为什么要替他操心。张三大仙告诉我，这些血缘亲属不过是堕入虚障时的一堆数据，看不清世间真道。他还说我和他一样是上天的仙下尘，希望我与他一同修炼，早日飞升仙界摆脱这世间疾苦。但我不觉得世间疾苦，应该说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感觉。

  隔天有课，我匆匆跑到教室却没有发现张三。想来是仙术初成，需要稳固道心，不便来这无意义的课掌浪费时间。中午的时候，辅导员叫我去找他一趟。她问我张三的情况怎么样。我对这个问题很奇怪，张三已入仙道，未来可比我们这些人高了去了，现在只要安心修炼就好，怎么会有问题。至于心魔之类的事想必以张三的道心轻易就能够解决。回了宿舍，将苹果给了张三大仙，他问我有没有将仙机泄给这幻境中人。这自然是没有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这辅导员没有那升天之命而天天过来怎么办。

  周三晚上，张三邀我到白龙潭喝酒，他告诉我修仙之路已掌握要到，不加多日便可飞升，今日一举是想求我帮他斩下因果。他的父母已然魂归天地，虽然他已看破虚妄，得知这世界不过一场幻境，但没有成仙之法的这几十年年里一直照顾着他，自然当算一份因。而他要我帮忙了却的因果是关于他幻境的道侣的，那人唤作李四，自张三大仙来到这一方小幻境之中便陪着他。他告诉我这是他最后一桩因果，了却了便可飞升。至于我，他一边用右手掐了个法决，一边告诉我同为仙人下凡没什么因果可了。

我联系了李四，告诉她张三要和她分手，以后不要再纠缠了。

周四的时候李四没有来找张三，确实悄悄吩咐我把他的仙书给偷出来。看来张三这桩因果确实不好处理，我去偷出仙书自然没有问题。可张三告诉我仙术已初成，又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况且我也不知道张三的仙书在何处。李四联系了辅导员，张三去了学院里，我是从食堂出来的时候看见他离开宿舍的。

我把苹果放在他的床上。

周五的时候张三还没有回来，我吃了他床上的苹果。听说李四把张三送去了一个精神病院，地址我是不知道的，李四没告诉我，所以我不知道把苹果送去哪。一日三餐的苹果我已经送了一个星期了，想必张三大仙若是飞升定会记得我的好，我不需要离开这虚妄，但求大仙能够赐予我腾空之术，更好的活在这虚障之中。

周六那天我找到了大仙的仙书，这《先秦成仙迷要》也确实神奇，两千多年依旧完好，甚至还保留着墨香。书中不仅记载了修炼之法，将这方世界是幻境的证明也写得清清楚楚，甚至逻辑通顺。看来张三飞升指日可待，就算去到那精神病院中也没有办法断了这修行，可惜若不是李四捣乱，那张三大仙此时可能已寻到那成仙之处，不对，是去到那成仙之处。书里记载着白龙潭乃是一面仙镜，自幻境建立之时便存在此地镇压张三这些想要成仙的人，自修炼之时过后九天投入那仙镜之中便能够飞升仙界。

书里写着此书有缘者得，看过之人该丢之于秽物之中，所以我把它丢到了垃圾堆里。

周日，这也是张三九日成仙的第八日，李四让我把仙书给她，我告诉她已经被我丢了。她坐在张三的床上哭，很烦，哭得声音很大，他说张三从精神病院里逃了出来。张三大仙想必是觉着宿舍太过吵闹，扰了他的静修，便故意去那小幻境中修炼。我出了门，备了酒，去了那白龙潭。

果不其然，张三大仙已在此等候多时，我奉上二十五一瓶的白酒，坐下与他共赏最后一个月亮。月亮很大，很圆，落到这水中的倒影却还没有一旁的路灯长，也没有它亮。我问大仙为何要成仙，它摇了摇头，世间虚幻如此，众生芸芸，不是被这虚幻推着走便是彻底沦落其中，这方虚幻倒也让人享受，手中一块铁便可享受古往今来所有美妙，可一旦得知自己乃是仙人降世，再大的乐趣也没了兴致，不成仙便只能被同化成虚幻中的虚幻，又有什么道理不成仙？我听不懂大仙所说是什么，也不想思考其中奥义，毕竟我做不了仙，只能做着世界的奴仆。

过了十二点，张三大仙看见了湖里的尸体，断言那便是引导飞升之人。

我回了宿舍。

张三大仙飞了升，可是这世间还是没有什么不同，想必是大仙初入仙界，没有根基。这日李四没有到我们宿舍，想必是果走了因也跟着断了。我买了个苹果，付钱时却突然想起已没人在需要着一块钱两个的烂苹果。辅导员开了个班会，讲起了助学金注意是由。警察带我去指认尸体，但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

事情就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