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冬天总是这样猝不及防,昨日可能还是短袖,今朝就是毛绒绒一身真暖和。晨起出门,带着夜晚的热气还能抵御一阵儿,久了,就被寒风吹彻,冷的像个孬种似的。用我娘的话来说,冻成筛糠!
但是寒风中摸到一辆共享单车,骑上一会儿,热气又把严寒击退。妻说,我今年似乎很抗冻,我也是这样觉得,至今秋裤秋衣还未着身。我说也许我久违的青春又回归了,今年冬天我将火力全开。其实我觉得是到了一定年龄,看透了一些人事,感觉抖落了一身的桎梏,反而能好好做做自己。再者,今年我对修行之认真超过以往,如索达吉堪布所言,修行者念珠须臾不离身。心中信念笃定,不惧冬日严寒!
这令洒家记起儿时的冬天,一入冬,棉袄棉裤就穿上了,裹得像个棕子,行动颇不自由,如厕也不方便。我自幼是个好动之人,所以裤子的膝盖、裆部常常是开裂的,那时小孩不时兴穿内裤,于是裆部开处,“三大件儿”袒裎无遗,和女生们玩闹之时,她们会不经意地看过来,那眼神至今记得,新奇而又惊诧,但毫无邪念。
读了初中,棉裤不穿了,线裤却不离身,也是满身的束缚。那时我成绩一般,这成绩也成了冬天的束缚,呼吸舒畅不得,只觉得一切都是煎熬。我佩服那些穿衣极少的同学,一切在他们眼中没有那么多的难过,成绩不在意,衣服轻薄又帅气。我做不到,虽然认真学,成绩不见起色,衣服穿得像个老头。又时常生病,所以我找不见自信,每至冬日,我像一个冬眠的动物,自卑地瑟缩着。加上,吾乡地处北方,自古民风强悍,所以校园里稍有口角就是晚上算帐,有时不知什么原因,就上来十多人围攻洒家,起初洒家还能将他们气势压下去,谁知人越来越多,于是只好死拼到底,自己也会吃亏,浑身的疼,像一个紧握的拳头瑟缩着,但夜深人静,孤立无援,冷彻心扉。但第二日照常上课,不跟他们计较,因为自知自己不是匹夫匹妇之辈。那时候心中虽冷,但面儿上却一脸阳光。
骑车回家的时候,在风雪中,起初紧缩着脖子,渐渐脸上已经麻木,呼出的热气成了白雾,白雪飘飘,白杨萧萧,或者雪月空明之时更加畅快,于是长歌呼啸起来,一连几首豪迈的歌出口,那一刻,忘记了严寒,忘记了自我,只觉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泪水不觉落下,快哉无比!即便今夜写下这段文字,还是无比怀念,但是这样的时刻,却已然很少能有了。
随后,读书渐渐多起来,内心越发充实,虽然前路迷罔,但是似乎对严冬不再那般惧怕,虽然棉衣在身,已不觉沉重。高中大学,虽然坎坷,但终究读了下来。棉衣还是要穿的,但已然不那么在乎,正如饮食,儿时何等的挑食,读了初中,再也不挑食了,有啥吃啥。人有时候是要吃些苦的,不然练就不了毅力。
走进社会,才发现冬天越发的冷寒,简直刀光剑影,寒武袭人,这棉衣似与这世界的桎梏成正比,常令我呼吸不畅,又开始瑟缩在某处角落,一个人慢慢咀嚼自己的冬天。虽然收入渐渐多了,但是仍像儿时的自己卑怯地观照着这个熙攘的红尘。读书虽多,然而精神的信念与支撑显然单薄。但是忙碌而杂乱的脚步没时间驻停在某处的精神领域,于是信仰渐渐淡漠,况且本未生根,虽然以文化为理念,继续徜徉书中,然而这些往往言不由衷,自欺而已。
今年一入三十五岁,瞬间感觉自己的内心澄澈许多,似乎很多的羁绊杳然隐去,不知不觉有一种佛陀菩提树下觉悟之感,仿佛一切都可以放下,做事更加的积极,因为放下的是羁绊,不舍的是众生。别人的异样目光,也觉平常,发现自己最喜欢生活方式渐渐回归,衣着上回归我那“布衣的时代”,纳底鞋、对襟褂、素素的念珠一串,不假任何的配饰,就这样疏星朗月下独坐着。一部一部的经书看过去,句句入心,仿佛一个老友与我相见。
先哲说人是一支脆弱我芦苇,因有思想而坚强。思想不是装点,是心底的坚守,有了它人心就有了底座。思想是人心灵的外衣,我庆幸我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所以,冬日来了,穿多穿少,已不在乎,但是保暖还是必须的,不仅为自己,也为家人,也为这世上爱我的人以及我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