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院子,种过花,种过菜,养过一些小动物,有两口井,一个较深,一个稍浅,井内延伸出水管,安装一个小小的水龙头;有一堆碳,冬天用来烧火,有一个砖砌的炉子(柴火灶),夏天用来做饭。
一年又一年,院子里交替轮回着四季。
对春天最开始的记忆,是从正月十五前后开始,院子里的土不再那么硬邦邦,屋顶上的雪融化后滴下了水,水遇冷又结成了冰,小房顶上形成了小冰锥,滴在地下的水变成了小冰球。小孩子们总是忍不住跳起来,将冰柱拨拉下来舔一舔,后来才知道,那东西特别脏。
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天气一般十分温暖。冰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就融化完了,地上的土又软了一点,你会感觉春天越来越暖了。
等所有的冰都融化之后,很多课文里都写着万物复苏,争相斗妍,而在老家的春天,并没有太多绿色生命力的记忆,取而代之的,是席卷一切的狂风。那时候没有什么水泥路面,到处都是土。上学的路上,经常都是风沙。有几次,感觉风与天相连,迅速的涌过来,似乎要吞噬了一切,这时候不小心行走在风中,只好赶紧停下来闭眼背风,我从小瘦瘦的,感觉能被风吹走,风吹过之后,身上,头发里明显感觉被沙裹了一层。
院子里也是土,微风会把一层土掀起,龙卷风会把周围的废纸塑料瓶卷起,大风,会掀倒院里的铁锹。
当然,在天气渐暖之后,父亲就开始在院子里种植了,每年种的都不太一样,印象中种类特别的多,西红柿,黄瓜,西葫芦,向日葵,蔓菁,南瓜,草莓等等吧。花也种过很多,除了夜来香,其他我都不太感兴趣,也没有记住它们的名字。
院里的植物,有些撒的种子,有些种的小苗。你在不经意间,确实会有一些小嫩绿破土而出,让人惊喜。很多时候,我会帮助小绿芽宝宝,把它头上的土块挪开。
这些植物随着季节慢慢长大,有时候一夜之间就窜了很高,有时候细细的一场春雨,会给它们穿一层泥点点衣服。
夏季,是最丰富快乐的季节,老家的夏天,温差还是比较大的。全年最热的时候,也就一个星期,大部分时候,都会有凉爽的风。
院子里种花的时候,会吸引很多的蜜蜂和蝴蝶,还有烦人的苍蝇也会凑热闹。中午,苍蝇嗡嗡的让人烦躁。
我喜欢看蝴蝶,那时候还珠格格里头的香妃特别美丽,我总是幻想蝴蝶也能飞到我身上。
小学初中共八年,我大概有五六年的时间,都在院子里喂兔子。每年父亲从市场里逮两只兔子,在院子里用砖砌一个兔窝,而且比较“豪华”,有两个隔间,中间有门洞,用现在的观点,那是兔子的卧室和餐厅,兔子只在一间“屋子”吃喝拉撒,另一件“屋子”,非常干净,用来睡觉。
我把屋顶掀起来,就可以看它们吃东西。每到放学回家,它们都饿了,探着头在找吃的,我把草扔进去,看它们吃好长时间。
我经常将兔子放到花池里,兔子在里面乘凉和吃草,院里的草不够它吃,每个星期我们会去爬山给兔子挽草,慢慢的,我会发现兔子更爱吃哪种草而多挽一些,记得兔子好像爱吃一些苦菜,豌豆苗,荆棘草。后来有一年家里种了向日葵,我惊奇的发现,兔子最爱吃的是葵花叶子,葵花叶子比较大,我总是摘一片,两只兔子抢着吃。
后来摘着摘着,我又怕葵花会死掉,摘与不摘,每次都很纠结,摘掉后,就给葵花默默道个歉,不摘的时候,我就默默给兔子道个歉。
当然,有一年我家种了蔓菁,兔子长大自己跳出了窝,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一半的蔓菁叶子都被兔子啃掉了!
我总是把它们放到院子里以及室内,给它们自由。我又怕她们被猫吃掉,家里没人的时候,就把它们关在窝里。院子角落,沙发底下,犄角旮旯,都有是我逮兔子的身影。
我还经常抱着兔子,摸它们的毛,对着月亮,想像自己是个美丽的嫦娥,穿着裙子在院子里转圈圈。
还有院子里的水管,小小的水龙头,喜欢拧开它,洗手,洗脚丫子,还有控制水流,喝到肚子里,现在想想,还是一阵甘甜。
院子里的西红柿,草莓,和黄瓜,我摘下来去水龙头里洗洗,就开吃了,刚摘下来是最好吃的,放一会儿,就不那么香甜了。
有一年,我家为了一只小鸡,鸡长大了一点,又喂了一只小兔。鸡和兔一般大,鸡经常欺负兔子,骑到兔子头上,飞到兔子窝里拉粑粑,令我非常的恼火。
秋老虎往往是一年中最热的那几天,不过还好,那时候早晚是凉快的。在秋老虎过后,真的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天气很快就凉下来。春秋总是让人还没有摸到就飞快的过去了。
院子里的植物也慢慢结出秋果,有些夏季旺盛的果实,在秋季里叶子快掉光的情况下,还孤零零的生长着,似乎有点倔强又有点迷恋它们热闹的过往。绚烂了整个夏季的花草在秋天逐渐变得枯黄。我看着它们掉落在干巴巴的泥地里,想着,再见了,但你们愿化作春泥更护花吧。很快,院子里残存的枯枝会被连根拔掉。
我的兔子和鸡,在深秋有两种命运,被吃掉,或者被送人。冬季即将来临,我们在院子里养不活它们。我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秋天这点最后的温暖,不情愿的等来了瑟瑟发抖的寒冬。
冬季总是特别漫长,院子里没有往日的生机,父亲经常在院子里劈柴,打碳,用来给家里的炉子烧火,屋外虽然很冷,屋里却非常温暖。
中午的时候,最为暖和,玻璃上的冰逐渐在温暖中融化,阳光透进窗户,晒到沙发上。姥爷经常坐在那里发呆,不知是看院子,还是看天,晒着晒着就睡着了,直到太阳渐渐消失,寒意慢慢袭来,姥爷才会慢慢醒来,也许是冷了吧。
网上曾经看到过这样一段话:
小时候不理解老人晒太阳,一坐就是半响,长大了才明白,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念,皆是过往,口之所叹,皆是遗憾。
有一天我老了,不知道会在哪里,晒冬日的太阳,忆往昔的岁月,念儿时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