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喜欢用整数来记录事情,五十岁,也算人生轨迹的一个主要节点。
一、童年
五十年前,我辜负了家人对性别的幻想,寒冷的冬季、二姨家的火炕上、在满怀希望的目光注视下,以长头黑发的姿态来到了这个世界。“唉!又是一个丫头”,如果我能听懂,估计这应该是我听到的第一句话。
由于被寄送在二姨家,所以二姨家的很多事情都刻在童年的记忆里,二姨的家里总是人来人往,有亲戚有邻居有客人,你进我出,二姨戏称她的家是沙家浜。她表面看起来是一个很乐观的家庭主妇,但我小小的印象中,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因为清晨她总是喜欢跪在被窝里抽烟,而我则最喜欢仰面躺在她的怀下看她,那时的她只有四十出头,目光直直的看着前面固定的位置一动不动像雕像,有动感的就是那飘飘的烟。这种画面一直存在我的脑海中从不曾变暗,并经常出现在梦里,长大以后,我经常在琢磨她在想什么?随着阅历的增长,好像能慢慢读懂她的内心。
那个年代虽然物质稀缺,但是我的童年却是快乐的。二姨是一个很利落的女人,头发总是梳理的光光的,家里不是很富有但干净整洁,饭菜总是式样百变,从不单调。而我最喜欢的便是在从早忙到晚的二姨身边帮忙,随时得到她的夸奖,当然也不只如此,在我的小脑子里有一个不应该是我那个年龄该有的想法,“如果我多做一些活,那二姨就可以少干一些,如果我多做一些活,二姨就可以休息一会”,因为我总感觉她在睁开眼到晚上睡觉之间不曾停歇。于是把院子扫干净,把鸡窝扫干净,把零乱的东西摆整齐。。。以至于二姨杀了鸡我会没有丝毫惧色的拔毛开膛。二姨也很喜欢我,为了我,杀掉了总是鹐我的雄伟大公鸡,并且经常把我作为榜样教训大我四岁的自己的小女儿。多亏表姐宽宏大度,不然我不会与已经退休的她相处融洽。
二、少年
到了上学的年龄,我回到了属于自己那个陌生清冷的家。在二姨那里,永远都有人在,天黑时候灯永远都是亮的,家永远是温和的,空气中永远都飘着饭香;而这里没有认识的伙伴,没有说话的人,到处都是凉凉的。这种落差在我当时小小的心灵里是那么的不适应。没有人理会我,我就只会趴在床上哭,伴随着哭声便是责骂声。下学了,多么期盼有人在家,于是在路上一直数着有多少亮灯的人家,从而估算自家的灯是否明亮。
上学阶段,学习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压力,因为我是那种努力做好想得到夸奖的孩子,又特别在意别人感受、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至今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这样的一种心态。即使有自己的想法也默默的放在心里不敢表露出来,认为说出来一方面没用另一方面让人烦。青春期在没有波涛汹涌、没有逆反的想法中度过。
三、青年
初中毕业那年,我得了一场病,虽然不是大病,但由于当时的医疗条件还不是很发达,加之有些耽误,前前后后有两年才完全好利索,这次病,对于我的人生观改变了很多。躺在病床上下不了床,心里想人只要能下地无痛苦的随心走走也是幸福的,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呢。
高中毕业后没有勇气说出自己想上的师范类院校,而是被家长安排考上了一所财经大学,对于当时的极低升学率的现状来说还不算很差。依然是没有压力的学习,波澜不惊的毕业,在父母的协助下,去了一个不错的事业单位上班,没有喜欢与不喜欢。这期间,结识了陪我走下半生的另一半,我的丈夫。也可能这是来这个单位的主要收获吧。
四、成年
由于不在同一个城市工作,所以我只好离开了不留恋也不厌恶的单位,进入了一家金融机构,属于自己的生活从此开启。风风雨雨,两人从开始的吸引粘腻,到几年后的相互排斥,从相互的磨合到现在的不离不分,个中缘由说说怎是一个“难”字了得。
工作的难易对于我来说永远是易,我虽然是一个不聪明的人,但工作对于我总是那么的游刃有余,也许我对工作的专注程度要优于很多人,同时也得益于小时父亲的教诲,“无论做什么工作都必须出色,本职工作是你的立身之本”,因此,无论做哪种工作,我都会认真的把它做到更好。但与此同时,我又不是一个勤奋的人,我会分析工作的深入程度,针对什么样的人把工作做到恰当的程度。所以我的工作不是最精但却可以在当时的环境中得心应手。
因为我有太多的自我,所以原则性对于我来说有些过强,不会去随声附和的说一些违心的话,也不喜欢听一些阿谀的言语。这便使我和周围有一些格格不入。但我有我内心的自己,不为谁,只为自己。
几年前随着年龄的增长,工作的重心开始转变,家,变的越来越主要,重心的转移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原来有很多的事情已经被工作及身外的事情所遮掩覆盖,丢失了一个真真切切的自己。绘画、硬笔、写作、读书、锻炼、练声、历史。。。有太多的东西要学习,这时才真正的发现时间是那么的稀缺。
五十岁,一个重新开始的年龄,学习与修正。
有人说人长大只有两种,一种是成熟一种是老了,我只希望我可以是前一种。
写给五十岁的自己,以示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