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的家乡飘雪了,雪花美如仙子,被轻盈的舞姿陶醉了的赏雪人,擎起掌心温柔以待,任凭雪花伴随体温慢慢融化。漫步雪地,放眼望去,山川,田野,还有我的小村庄已是白茫茫一片。侧耳聆听,宁静至极,沉浸在这样一个无声的动态里,仿佛置身童话世界,所有的精灵都被施点了魔法,美不胜收。雪落无痕忆有痕,此刻,我更加思念我的小村庄。
小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睡土炕,炕与灶堂是相通的,即使现在普遍用上了家装地暖器,有些住户仍然保留了这种传统灶式取暖。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原因,那就是柴火饭特别香,既便于烧火做饭,又便于取暖,何乐而不为?傍晚那一餐通常要大火煮饭,随即把炕也烘得暖和和的。有时候,为了持续屋子里的温度,装上一大锅水,往灶眼里添上满满的木头,任火苗慢慢燃烧。这还不够,再加盖上纯手工缝制的棉被,过冬的基本条件算是具备了。寒冬腊月,滴水成冰,谚语:“冬有九个九,五九、六九棍打也不走。”就是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夜里最低气温达到零下十八度,大雪封门的景象常有八九。
清晨,我穿上外套走近窗台,先哈口气儿暖开窗玻璃上的冰凌花,再抹一下玻璃,立刻感觉指尖被电到似的,赶紧缩到衣袖里。目测窗外落雪的厚度,偶尔有麻雀扑棱棱地从眼前飞过,留下一道弹落的雪尘,似乎是窥探到我的目光,固执地拒绝了我准备的“嗟来之食”。父亲早早用木锹为我开路去了,吃罢早餐,我全副武装,毛线帽子、棉手套必不可少,棉鞋还要买大一个码数,可以放进两双鞋垫保暖。我摇摇摆摆像个雪娃娃那样笨拙,仅露出眼睛看路和鼻孔呼吸,嘴巴深深埋进围巾里,呼出来的气儿,立马让嘴边的围巾挂一层水珠。踩着雪辙去上学,脚下传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路上偶遇同学,看到彼此滑稽的样子,不免互相取笑一番,而笑声里却传递着无限的喜悦。小村庄里的人们纯洁善良,他们欢快地接纳并享受着冬天的寒冷。
在我们的教室里还有一物件,现在市面上极少看到,就是扎堆取暖用的火炉子,说到这里想必勾起了许多北方人的回忆。同学们聚会的时候时常提起,然而记忆中无法抹掉的,或许是另一种温度。想当年班主任老师总是第一个到校,头件事就是生火,等我们陆续走进来的时候,这套带着长长排烟管的火炉,已经开始滋滋啦啦地供暖了,用铁钩子勾起炉盖填煤,火苗调皮地窜出老高,火光映照着老师慈祥的脸庞,至今仍是记忆犹新。下课了,大家都围着炉子烤火,有说有笑,有的同学带了花生米,放在放在炉盖上烘一烘,就像炒熟的而且还不糊,一搓皮儿吃起来特别香。有的同学带了切好的馒头片儿,放在炉盖上烤一烤,炉盖就像现在的平底锅,虽然不是很干净,但在那个年代好像没人嫌弃,或许是被馒片儿焦黄的颜色和馋人的香味诱惑得紧,贪吃的欲望取代了其它所有的意识。
中午,太阳晒化了大部分积雪,早上走过的雪辙已经没有了踪迹,走出校园远远望去,红瓦、枯树逐渐显出原来的模样,还有草垛顶上残留的一团积雪,尽收眼底。屋檐下滴答滴答落水的冰琉璃闪着耀眼的光芒,总想摘下来舔一口尝尝味道,大人们老说:“不能吃,那是野猫拉的尿!”不管是如何形成的,此刻,正随着太阳的升起慢慢融化,直到撑不住,啪嗒一声掉下来粉身碎骨,它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童年时光快乐里还隐藏着些许叛逆,比如,村里的河塘都结冰了,我们经常不顾大人的担忧,偷偷到冰层上去玩耍。那简直是大自然赐予的溜冰场,永远不用担心口袋里的硬币够不够刷机器,总要玩到尽兴才想起回家,虽难逃责骂,却乐此不疲地想着明天的计划。以前的农村买不起洗衣机,洗衣服都到河里。冬天大人们把河里的冰用石头砸开,洗完之后也没有办法补回去,家长就担心孩子们掉进冰窟窿里,千叮咛万嘱咐。怎奈年少不识愁滋味,一心贪玩却无卧冰求鲤之孝心,让父母跟着操心了。
曾经的我们,就像雪被下的麦苗,趁着冬藏眠一眠长一长,等待积雪融化之后啜饮琼浆,茁壮在小村庄的土地上。感恩瑞雪,我的家乡丰收在望;感恩瑞雪,灌溉了乡愁,使我这个游子永远不会在他乡寂寞孤独,永远牵挂着我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