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标题跟一本小说相关,这个小说叫《逃离》,作者是201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加拿大女作家爱丽丝。门罗。讲述了故事的主人公卡拉是个少妇,她和她的丈夫生活在加拿大安大略省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他们夫妇在那个地方开着一个小跑马场,生意清淡,他们勉强维持这份生意的同时,还要面对各种各样的麻烦---- 在他们眼里,客户越来越刁钻,商品的价格不断上涨,周围的人越来越不美好。
她的丈夫克拉克不停地和所有人吵架,到最后克拉克都不愿意出门,因为和他发生冲突的人太多。很多时候他都是坐在电脑前上网,对着电脑恶狠狠地吐脏字,咒骂着这个他越来越不喜欢的世界。当他看见自己妻子的时候,无明火上来,当他面对电脑骂够了虚拟世界之后,他又回过头来骂他的妻子。
而卡拉面对的也是一个烦不胜烦的世界,各种的难题出现在那个漫长的夏天 ----- 雨不停地下,最后马场淹水,她不得不拿着沉重的铁锹去挖一条小沟,试图把水放出去,一场大风把马厩给掀开了,她不得不想办法重新把马厩盖好,去和那些建材商店的老板们磨嘴皮。
让她烦心的还有一件事。她有一只羊,卡拉把它当成宠物,起名叫佛洛拉。这只羊给她沉闷的生活带来了少许的慰籍,有时当她站在那里发呆的时候,这个羊会过来,用头蹭一蹭她的腿,用温顺的目光看看她,这只羊在她的生活中很重要。
突然有一天,这只羊不知道哪去了。当这只羊莫名其妙地离开她之后,她做了好多次梦,有一次她梦见那只小羊走到她床前,嘴里叼着一只红苹果。后来她又做了一个梦,她看到了这只羊,但是当她走近这只羊的时候,它却突然跑掉了。
在一个接一个的阴雨天里,她越来越能感受到一种无可奈何和绝望。当她向她的邻居诉说内心痛苦的时候,她当机立断决定借钱给卡拉,让她离开这个地方去多伦多去,让她去找她的朋友。于是卡拉给她的丈夫写了一张纸条,就坐着大巴离开了。
刚开始,她有一种解脱感,后来,她看到这个让她早已厌倦却熟悉的地方渐渐远去的时候,她陷入到了回忆当中。事实上,这是她第二次把她的世界扔在了后头。
第一次是她在少女的时候,她不喜欢她父母给她营造的憋屈,烦闷的世界,她遇到了一个小伙子克拉克,她觉得她可以跟着他去寻找一个崭新的世界,临走的时候,她给自己母亲留了一张纸条。
当她跟着克拉克完成她的第一次胜利大逃亡之后,她想的是克拉克是他们未来的设计师,她心甘情愿当他的俘虏。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了一丝恐惧,她发现她奔向多伦多并不是因为多伦多有多好,而是因为她想离开克拉克。
当大巴经过第三个镇子,要停下来的时候,她突然忍不住对司机大喊:“让我下车!我必须要从这儿下去!” 然后泣不成声地逃离了那个大巴,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对电话那头的克拉克说:“来接我一下吧,求求你了,来接我吧。”
这场未遂的逃离就这样结束了。她发现这个她无比熟悉又无比厌恶的世界竟然是不可替代的,这个世界突然在她的眼前焕发出另外一个色彩,就应了康德的那句话:“当你失去所有的时候,你会发现一点点就是足够的。” 于是,她就投入了这个曾经她无比厌弃的世界当中。
这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大作家通过这个故事想要告诉我们,对远方的向往,对一个与我们所在的发尾的,痛苦的世界相反的世界的向往,也许是一种情绪病毒和思想病毒。
当我们流鼻涕,淌眼泪,打喷嚏的时候,我们知道我们已经感染了感冒病毒,但是当我们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厌倦,恐惧,绝望,想奋不顾身地离开我们的生活世界的时候,我们往往意识不到,我们已经被感染了那种“逃离病毒”。
人有希望是好的,但是你希望的是一种虚妄的东西,还不如绝望更好 ---- 因为绝望正好能够让你远离虚妄,让你断绝逃离的“情绪病毒”之后,意识到你应该对你所在的这个世界的沉闷,乏味,甚至绝望负责,它和别人无关,只和你有关,它迫使你在这样一个世界里,重建你自己,进而重建你的生活世界。
本文节选摘抄于伯凡时间《“远方”只是另一种眼前的苟且》。当对眼前的世界不满的时候,逃避只能带你走向另一个不满的世界,唯有重建,是你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