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的诱惑》只看推荐语和书评

很有幸,《南极的诱惑》一书得到许多学者名家的推荐,我觉得这些我尊敬的老师们写的推荐语和书评比我这本书精彩的多,我只是写了南极的一点皮毛,诸如南极有关的前世今生,南极的动植物及环保知识,探寻了一点南极探险家的另一面以及各种冰山冰盖的名字的由来,见证了德雷克海峡的“杀人浪”高?看到了鲸鱼的舞蹈和企鹅的“高速公路”,参加了游轮上好玩的南极生日Party,还有一些难得一见的图片。

感谢著名作家、中国作协副主席张炜题写书名并写了推荐语,著名作家、山东作协原副主席赵德发及去过南极六次的著名旅行家、摄影家鞠航作序。

感谢著名文化学者散文家张期鹏、大众日报高级记者逄春阶、  联合日报专题部主任高级记者王川、著名作家陶玉山、著名作家施永庆为拙作写了书评。

当代著名作家、中国作协副主席张炜的推荐语:

王力丽以精准的文笔,饱满的才情写下了她的南极之旅。一般来说,特殊的尤其是奇险偏远的景致物事是不好写的,因为太多陌生的新异的元素需要展示,也就无暇写出个人。而她的这部纪实散文做到了声情并茂,独具幽怀,成为朴实动人的书写。

山东作协散文委员会主任、日照市作协主席夏立君的推荐语:

王力丽洒脱优美的文字,让我与其一同游历、打量并思考了南极。她始终保持着对一场豪华旅游盛宴的警惕,始终以情感、理性与睿智引导着她远行的脚步。 

王力丽笔下,南极不止是诱惑。作者立足世界极地,所发出的关于人类生存、生命意义及自然生态拷问,既指向当下世界,也指向一己良知与精神疆域,文字背后的内涵令人深思。她到达了地球一极,也抵达了人生一极。她的文字形成了对平庸旅游文字的某种超越。

安徽省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胡竹峰的推荐语:

《南极的诱惑》是一本文集,我更愿意把她当作日记来读,记录了王力丽亲身数万公里走访南极的经历。她小心冀冀保存了文本的原生状态和在场感,笔下事无巨细,津津乐道。其中有文道也有行道。文章家读其文章,生活家感知其生活,旅行家探访其行迹。 

  眼前所见所闻化作笔端写真,步履足迹而成的一篇篇辞章,文气氤氲充满生命的喟叹,行旅的感慨都是朴素的白话。朴素的白话好,像萝卜青菜豆腐滋味,这是好滋味。           

  著名文化学者,散文家张期鹏写了书评“一部难得的’止游’游记——读王力丽的《南极的诱惑》”。

一部难得的“止游”游记——读王力丽的《南极的诱惑》

张期鹏

王力丽的游记《南极的诱惑》出版,我很为之高兴。因为,在她受到一次讲座的鼓动,开始筹划南极旅行的时候,我们几个好友曾有过几次聚谈,为她的新征程出谋划策。我也算是她的南极之行的策划者之一。

那个时候,我刚从美国看望女儿回来不久,又恰好印行了一本薄薄的《美游日记》,正沉浸于“日记体游记”中不能自拔,于是就反复提醒她不要枉费了这次价格不菲的南极之旅,一定要用文字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当然,最好是写日记。这样既可为自己留存一份记忆,也可与朋友分而享之。毕竟,记得住的日子,才叫生活。

她对我的建议甚为赞同,看来早有此意。我同时建议,行前最好按照旅行轨迹,找些书来读读,了解一下沿途的人文地理、异域风情,这样写起来可能会比较丰满、厚重一点。从这本书最后的成书情况看,她显然查了不少资料、读了不少书,至少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书稿出来之后,她又找我们讨论出版事宜。书名开始好像叫“醉美南极”,我说有点俗,叫“南极的诱惑”可能会更含蓄一点。她也就不嫌其陋,拿去用上了。

“南极的诱惑”。是的,南极的诱惑。这是我初读这本书时最为直接的感受。因为不管是现实中的南极,还是书本上、图像中的南极,对我们多数人来讲,都是遥远的、神秘的,可望而不可即的。世界如此之大,人口如此之多,能去南极、去过南极的毕竟极少极少。神秘的事物,迷渺的远方,不可避免地对人有一种陌生、强烈的吸引力、诱惑力。比如,她写踏上南极之前的墨西哥坎昆,写离坎昆两个多小时车程的玛雅文化遗址,以及智利的威尼亚海风,想去但没有时间一去的复活节岛。还未走进南极,这些遥远的国度、神秘的地方,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吊起我了的胃口。

十天的南极海陆之行,她又遇到了怎样的新鲜与惊喜呢?我的脚步随着她的文字一路走去,好像也踏上了世界最南端的大陆城市蓬塔,在那里极目远眺,并且登船启航;好像也乘坐游轮穿越了全长970公里的德雷克海峡,经历了两天两夜的风浪洗礼;好像也终于见到了南极陆地,拜会了冰山、企鹅,登上了长城站、半月岛,看到了万年苔藓、魅惑蓝冰;好像也来到了达摩角的蓝色小屋前、满是企鹅的岩石边,见到了在这里研究和守护南极的英国、美国女科考队员;好像也与王力丽及她的“团友”一起,进行了最后的威尔敏纳湾巡游,见到了那令人神往的鲸鱼。这些,都是我完全陌生、不曾经历的。一路读来,那种强烈的文字诱惑力,让我不能自拔了。

感谢文字,感谢王力丽的记录,让我在两三个小时之内就完成了一次漫长而奇妙的旅行。但是,切莫匆忙就把这本书翻过去。当我再翻再读的时候,忽然感觉应该感谢王力丽的,远不止这两三个小时的阅读感受,还有很多很多——那是这些文字所传达出来的丰富信息,以及这些信息带给我们的一些深刻思考。思考,才是人类最大的长处或优点。掩卷长思,我感觉这本书对我的影响,远远不止两三个小时,也不止两三天、两三个月或两三年,它有可能是二三十年,甚至一生。这才是这部游记的持久魅力所在。

王力丽写道,南极达摩角每年在全世界招募四位志愿者,都是专门研究巴布亚企鹅的女科考队员。她们为研究保护南极,自觉自愿来到这苦寒之地。尤其是夏季游客多的时候,她们守护着企鹅和其他动物们不被游人打扰,或者提醒离队的游客不要踏入危险区域。其中,来自美国的迪娜,已经在南极工作了18年,来南极100多趟。“这种研究工作,并没有多高的薪水,只是发生活费而已,纯纯为了喜欢,为了科研,为了这个地球,为了全人类。”王力丽看到:“迪娜不时回头张望身后的企鹅,那种像看自己孩子的宠溺疼爱的眼神,闪烁着崇高的母性的光辉。”

而旅行家鞠航在这本书的序中透露,据国际南极旅游组织者协会公布的2017—2018南极旅游季大数据,“本季全球赴南极旅游人数创历史新高达51707人,比2016—2017季增长了16.54%,其中中国旅客数量由10年前的99人暴增到8500人,10年增长了85倍……”王力丽作为2017—2018南极旅游季众多中国游客中的一员,“每天把自己融入南极醉美世界,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文学力量,给幸运的读者打开了一个非常有感染力的新奇世界之窗!”

但是显然,王力丽并没有在南极的世界里过分地“醉”下去。她是一个旅行者,更是一个散文家,一个有思想、有情怀的人。在威尔敏纳湾,她了解到:“这儿曾经是鲸鱼的繁殖地,是有名的‘鲸鱼湾’。据说鲸鱼多的时候,可以从岸边一路踩着鲸鱼背走到海对岸,100多年前人类发现了鲸鱼群并建立了捕鲸站,建起了炼油炉,安置好了宰杀台,竖起了巨大的储油罐,大量残杀鲸鱼,海湾的水被鲸鱼的血染成了红色,到处堆满了鲸鱼的残骸,美丽的海湾成了鲸鱼的坟墓。”“经历了一个世纪的猎杀之后,现在的威尔敏纳湾已看不到当年密密麻麻的鲸鱼的情景了。”于是,王力丽用痛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文明的人类为什么如此不文明?简直比其他动物还要野蛮。”

王力丽写道:“最新的海洋环境探测,在靠近南极海域的鱼身上解剖发现了塑料粒子。”“没想到纯净的南极边缘也有了污染的鱼。”“在船上,亲眼看到,一个游客随手一扔的烟头,被迅捷的信天翁一口就叼走了……”“‘人类的选择对自然环境健康的影响越来越大’,不久的将来,或许一个个企鹅的名字在地球的户口本上就注销了。”于是,王力丽用疑问写出了心中的困惑:“若干年后,我们是否还能看到这些可爱的企鹅们?我们是否还能吃到不含塑料粒子的鱼?我们是否还要长吁短叹的继续遗憾呢?”

就这样,她的南极之行,在这“醉美”之中变得越来越清醒:“南极是动物们的家园,自由自在,现在还不知道畏惧躲避人类,我们是否也不应该打扰它们呢?”

就这样,一开始抱着新鲜刺激和浪漫想象走向南极的王力丽,心情变得那样复杂,她既充满好奇,又有些忐忑不安,甚至十分沉重。因为她的南极之旅与别人有所不同,是切切实实地经历了一个因“诱惑”而去、带“困惑”而行、携“思考”而归的过程。

于是我们看到,南极归来的王力丽有了一种“深深的负罪感”。她反复问自己:“干吗要来,好奇,探秘,潜意识的炫耀,我们考虑到企鹅们的想法了吗?得到海豹们的同意了吗?冒昧放肆不请自到,要不是有志愿者强制规劝,俨然主人一样到处乱窜。还有一点起码的礼貌和尊重吗?”她也清楚地看到,那些如浪潮般汹涌而来的过客,“是‘罪犯们’有恃无恐的进攻”。于是,她面对纯净安静的南极大地,面对那些手无寸铁的动物们,发出了自己果断而决绝的誓言:“我还想再去南极,但我决定以后不再去了。”

读到这里,我想对王力丽说,我也曾想去一次南极,但看了她的游记之后,决定今生绝不踏上这片海域和土地半步。因为我从这“诱惑”“困惑”和“思考”之中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少一个人去南极,就是对南极、对人类这块最后的“净土”的一份贡献。

据说,我们古人的最高智慧不是征战和杀伐,而是“止战”“止杀”。那么,对于有些游记作品来说,它的最大贡献可能不是鼓动和吸引你去游,而是“止游”。这部《南极的诱惑》,就是一部难得的“止游”之书。仅此一点,我也要向王力丽致敬。因为她的确不是一个单纯的旅行者,而是一个散文家,一个有思想、有情怀的人。她怎么会用自己的文字鼓动人们去游南极呢?

真的,对于人类来说,有的地方可能不去便是对它最深的热爱、最高的敬意和最好的珍护,比如南极。尤其是对我这样的人来说,除了不去,我真不知道还能为它做点什么。


2019年9月23—24日于济南垂杨书院

大众日报高级记者逄春阶写了书评“漉酒有葛巾,一尊酹晶莹——读《南极的诱惑》札记”。

漉酒有葛巾,一尊酹晶莹——读《南极的诱惑》札记

逄春阶

一眼看到银杏树,叹一声,好一个金色的早晨。我在树旁比划太极。突然,那一树金色呼啦啦响,如冰雹急落,一地圆圆的金果。就见小松鼠从树干上遛下,嘴里叼紧一颗金果,一溜烟不见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小松鼠高翘着旗帜样的尾巴。

那一刻我想到了王力丽和她写的南极,王力丽就是那小松鼠,她摇落的是一地洁白。尽管她力气还不够大,只摇落了3%的区域。但足以让我惊叹。

以上我记录的,是“十一”在北戴河的一个瞬间。我的行囊里就带着王力丽晃下的“金果”——《南极的诱惑》。

又一眼看到傲霜的菊花、一串红、格桑花、青草,花瓣上、草叶上镶嵌着的冰凉,晶莹的冰凉,薄薄的一层。凌霜之花,竟如此之美。猛不丁地,想到了王力丽初见南极时的表述,“不敢说话,甚至不忍呼吸,船舷边所有的人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有些风景是相机装不进去的,只有用心看。”

以上我记录的,是上午在新疆石河子大学校园里的一个瞬间。我的行囊里带着那本“诱惑”。那天是霜降。

这不是本完美的书,没有经过长久的沉思,有点急就章,但恰恰是匆忙的记录,让我感兴趣。有缺陷,但不做作;不精致,但很质朴。作者动心动情,记下了最初的新鲜感。“作诗火急追亡逋,清景一失后难摹。”我喜欢这个“火急”,这原是我们干记者的看家本事,到了哪里,就不停地记,留心眼中的一切。作者已不是普通的游客,她是南极的特派记者。有使命在身,就累。让我佩服的是,她一次次克服了“困神”,做了足够的观察。于是,一个个传神的细节,自笔端流出。

孟子说,“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目下,大量的游记体散文,多是记录静“景”,而不灵动,无摇曳之姿,亦无葳蕤之韵。为何呢?原因在于主体性丧失,没有我的存在,也就是没有自己思考的划痕,为物所蔽。王力丽则不然,她是一路看一路在想,跟自己较劲。她是个矛盾体,一边禁不住南极的诱惑,一边又不停地反思,自己不该来。“作为游客的我有深深的负罪感,来了,就抑制不住的喜爱想靠近,可看到它们怯生生犹疑不前的样子又强烈的内疚,干嘛要来,好奇,探秘,潜意识的炫耀,我们考虑到企鹅们的想法了吗?得到海豹们的同意了吗?冒昧放肆不请自到,要不是有志愿者强制规劝,俨然主人一样到处乱窜,还有一点起码的礼貌和尊重吗?”不停地思索,关键是,还要十分重视自己的思索,珍惜自己的思索。换言之,要自珍,如不自珍,“则无穷妙绪,皆如雨珠落大海矣”(章学诚语)。

作者一直在寻找,寻找什么呢?寻找她思维的边界,然后突破这个边界。我一直有个观点,行走半径,决定着思维的半径。作者的寻找,沿着两条线,一条是明线,是直奔南极而去,可感可触。比如登上达摩角,“我尝了一口南极的雪,沙粒似的,冰凉凉的,这是最干净的雪,而且自里到外的干净。”明线中,关于南极的讲座,占了大篇幅,我感兴趣的是她提到的几个探险家;一条是暗线,是寻找文学,可思可语。她寻找的最多的是聂鲁达,关于聂鲁达的诗句张口就来,然后是安徒生、惠特曼、马尔克斯、茨威格、杰克·伦敦、梁实秋、木心、张炜、龙应台等等。两条线也有重合的时候,比如在去南极途中,巧遇青年作家张悦然,那重合的对话,也蛮有趣。“她曾经去日本乘坐新干线专程去拜访川端康成写《雪国》时住的那个房间……这次来智利,在很有限的时间内,去找她喜欢的作家波拉尼奥曾经在智利住的一个朋友的房子……”“其实我也特喜欢这种方式。最早去巴黎时,专门到塞纳河左岸,找到‘花神’咖啡馆二楼,那个萨特和波伏娃经常约会的地方,那时俩人常常各占一张桌子,喝着咖啡写作。看到桌子,就感觉离他们俩很近,仿佛能感受到他们的呼吸。”作者开始南极之旅,曾想到聂鲁达的故居拜访,因为跟团旅游,不能随心所欲,问导游聂鲁达故居在什么地方,他们也不清楚,于是发出“向诗人居住的方位遥拜致敬的可能都被剥夺了”的感慨。

南极之旅,还是友谊之旅。而在极友当中,塑造的最形象的,当属东妮,从南极归来,众人在异域他乡狂欢的时刻,东妮选择了独处,一个人去了酒吧。“酒吧里的小帅哥看到一个东方美女在独饮,礼貌的来敬酒,语言沟通已不是很重要了,用简单的词语加上肢体语言就足够了,有时候一个微笑就是通行证。”这是王力丽的想象,帅哥喜欢美女,难道大叔就不喜欢吗?她是在从歌舞表演餐厅“享用着阿根廷的烤肉,满足了膨胀的胃欲对物质的需求,还喝了开胃酒、红酒和烈酒”之后,生发出的对极友的羡慕嫉妒和不恨。

书中,还有我抹不去的一些镜头,比如她写道:“在船上,亲眼看见,一个游客随手一扔的烟头,被迅捷的信天翁一口就叼走了。一是污染了环境,二是可能要了信天翁的命。”“海岸边经常有堆积着的塑料瓶、塑料袋、塑料包装等各类塑料垃圾,不但是鱼、鳖、海豹、鲸等身上发现了塑料粒子,90%的海鸟也吃过塑料垃圾。”比如“鲸落”,如果一条鲸在海洋中死去,它不会快速坠下,而是慢慢沉底,这一个缓慢下落的过程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叫“鲸落”的生态系统。“它的庞大躯体分解过程可能长达百年,供给着海洋中的暗界众生的生长,成为孤独海洋中的‘绿洲’,这是鲸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鲸落,是世界上最慷慨,最温柔的死亡。”等等。

这本书唤醒了我久埋的记忆。我曾登上过雪域高原,站在冰天雪地,仰望接天雪峰,竟泫然涕下。而我看到的,跟南极比起来,不可以道里计。南极是真正的圣土、净土,真正的世外桃源。我想,假如陶潜到了南极,会说什么呢?也许是 “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也许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忽然想起陶潜的一个典故,记不准确了,查《词源》,有如下表述:“《宋书·陶潜传》载,“郡将候潜,值其酒熟,取头上葛巾漉酒,毕,还复著之。”我折服陶潜的率真,我欣赏王力丽的也是率真。

《南极的诱惑》是一坛酒,新酿的,陈一陈,再喝,可能口感更好。但我这急性子,哪能耐得住啊。

漉酒有葛巾,一尊酹晶莹。南极,去还是不去?               

2019年11月1日晨于济南耐烦庐   

联合日报专题部主任、高级记者王川写了书评“南极,不止诱惑”。

南极,不止“诱惑”

王川

………在南极,你看到了风后面的风,天空上面的天空,雪山前面的雪山,甚至宇宙之上的宇宙——

——王力丽《南极的诱惑·阳光照进甲板》

对更多人来说,南极只是一个概念、一个梦想,一个一生都难以企及之地。100多年前,挪威探险家罗阿德•阿蒙森成为人类第一个登上南极点的人。在此之前漫长的人类社会中,南极要么不在知识范围之内,要么就是根本无法涉足的绝境。即便在今天,真正踏上南极冰原的人也是极少一部分,它在地球上呈现的奇迹基本完好无损。然而,它无疑已经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诱惑,商业价值日益凸显。技术战胜了“危险”,不可避免地会令人类更多的足迹出现在南极,有更多人的身影闪现在企鹅困惑与好奇的眼神中。值得庆幸的是,当代文明已经在遏制人类自身的野蛮上迈出了不小的一步,南极企鹅不会遭受当年美洲土著的命运,而每个登上南极的人都在严格的约束内恪守着文明与道德的法则,于是,人的尊严得以呈现——也许这种说法有点严重,但对南极的保护确实已经成为日益被关注的世界性问题,而这都与人类的活动有关。对南极而言,诱惑与保护似乎是一个悖论;但对个体的经验而言,南极无疑给生命带来了某种“巅峰体验”,是人生难得而珍贵的阅历——有哪一个人不想在有限的生命岁月里去一趟南极呢?它的确是个“奢侈的梦想”。

这些多维而复杂的体验和思索,都蕴含在王力丽的新著《南极的诱惑》一书里了。与其说这是一次刻骨铭心的记忆,不如说是一次文字的冒险。上海——墨西哥——智利——南极半岛,22天的经历,从古老文明的诞生地,到冰川覆盖的蛮荒极地,所有详尽的描绘与展示,都对深深应着“诱惑”二字——至少是某种潜在的指引——南极,那惟一的目的地。也许只是一条固定的旅游线路,但我始终将她在南极之前的文字看作美丽的铺垫,然后,突然间,南极耸立于面前。反过来看,这并不是一部纯粹描绘南极的书,但在作者笔下,南极与南美却构成了一种呼应关系,这种呼应不只是地理学意义上的连接导致的自然对话,而是隐藏在作者内心深处的一种精神连接:一边是历时与现时的人类大陆,充满人间的烟火气;一边是冷寂、沉默的银白世界,时间仿佛从未留下过任何痕迹;一边是历史、美学与世俗的空间,一边是大海、浮冰和冰帽的孤廖。繁盛与空寂,不只是感受的落差巨大,更可能引发对人类生存的反思。而作为一名旅游达人,她首先是“喜欢远方的远方,安静地走进一个地方和另一个地方,寻找并体验异域的民族风情,重塑游荡的灵魂,重新发现另一个自己,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其次是对万物充满孩子式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且能够用率真、简约、情感充沛的笔力详实而生动地记录下来,这并非任何一位旅行家都能做到。而更深一层的是,作为完全不同于过往的任何一次旅行,南极之行给予她的精神触动,已经从观赏“纯洁的圣地”,感受“冒险和刺激的挑战”,惊艳于它的“美丽漂亮”等感官层面,上升到“灵魂的冲击”“对灵魂的洗涤”“对天地自然的敬畏”等生命层次和形而上认知。她用曾经游荡于西藏的感觉类比南极给她的震撼:“犹如天上有个神明在注视着我,让我久久摆脱不了那种无形的力量”“好像自己被什么震慑住了,被一种无形的又是巨大的力量罩住了。”当然,还绝不止于此,毕竟这些都是属于个人的体验,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将浮光掠影的旅游剖开甚至抛开,抵达了文化考察和生态拷问的更高层面,于是,她的书写的已不止于泛泛的游记,而具有了直击灵魂的深沉力量。比如她对玛雅民族信奉嗜血神明的阐释:他们奉献人头的活祭是因为“相信鲜血是他们和神明沟通的桥梁。他们用自己身体的鲜血让羽蛇神满血复活,视为一件无上光荣的圣事,也是玛雅人至高无上的盛典,真正做到了视死如归。”看着球场周围的石雕,“一个武士单膝跪地,没有头颅,脖子上的鲜血喷涌而出,仿佛有鲜血迸溅到脸上的温热感……”“从精神层面讲,这种从容赴死的大无畏,这种自我牺牲的救赎,是一种对荣誉的至高追求,从而达到生命的高贵完美统一。”(《要命的球赛》)面对“献祭之井”的天坑,她不但产生了悲悯而诗意的联想:“即使井水清澈碧绿,有没有不死的亡灵在井底惦念回家的路?只是没有万寿菊铺就的奈何桥,他们是否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对白垩纪晚期剧烈的地壳运动造成的亚欧板块与美洲板块的分离,她进行了“在场”般的生动描绘:“中间形成巨浪滔天的白令海峡,像一道深不可测、痛心蚀骨的巨大伤口,那滔滔不绝的海水就是两大板块生死离别的咸咸泪水。”并由此延伸开去,比较了玛雅文化与中华文明更多神奇的相似性,发出了令人心动的感慨:“或许中华文明和玛雅文明本身就是同一个文明,我们才会有看到玛雅后裔人特有的亲切感,仿佛遗失多年的亲人从时间隧道穿越而来。只是漂移到美洲大陆的玛雅文明陨落了,而扎根在中华大地的中华文明依然延续。”(《吃人的天坑》)

在墨西哥的不同区域,作者于游览之中敏锐地发现了当地文化的独特之处,并从历史人文的角度进行了深入浅出的解读,由此产生的文字纵深感,使读者看到了更为立体、丰富的墨西哥。比如西班牙人对墨西哥的长期统治与当地人对征服者蒙特霍父子的态度,从一个中国人的疑惑到理解,展示了东西方对殖民文化遗存的不同态度;比如“三文化广场”对阿兹特克文化、西班牙殖民文化和墨西哥现代文化的开放式的清晰展示,显现了文明融合的复杂性、包容性,甚至对先进文明的接纳性——“民族文化的融合多是以惨烈的血与泪的方式完成,但也可以用温情和柔软来达到。”(《深褐色的生母》)。书中许多地方还将墨西哥文化与中国文化作了比较,比如通过对月亮金字塔的描写与考察,阐释了墨西哥人生死跨界、生死如一的死亡观,凸显了一个中国人视野中的墨西哥历史与文化的独特之处。而作为散文家,她能准确捕捉到物象带给她的精神触动,并在诗意与想象力的结合中赋予语言以穿透力,包括无处不在的闲笔意趣,也让灵动与深邃并举,比如对复活节岛的石像,她这样说:“海边是极望天涯的孤独身影,岸那头是再也回不去的从前,不肯隐退的记忆在暗藏着泪水的眼窝中和紧缩乡愁的眉宇间不停地转换。”比如登上“午夜阳光号”游轮,看到商店里的纪念品,她说:“一看就是义乌产的。在哪都能见到中国物美价廉的小商品,但遗憾的是只限附加值低的产品。”面对“我们这就要乘风破浪地去南极了”的“似梦似幻”的疑问,她说:“如果我要选一个探险家同行,我会选斯科特,那个翩翩有礼的谦谦君子,不想与阿蒙森或沙克尔顿同船……”率真中包含的知性,使她的文章远远高出了一般性旅游散文,在场感同时蕴含了深沉、诚挚的情感。这样的笔触很多,加上对当下异族风情,甚至独特饮食的细腻描绘,更使文章在历史穿透与现实关照的视野中往返穿插,像一面镜子,既反射着别样风采,又以折射的光线扫过我们隐秘的文化心态,窥见更为丰富的内在和外在景观,不但动人,文采飞扬,妙趣横生,更是令人深思,浮想联翩。

在智利,安第斯山与威尼亚海风、聂鲁达与葡萄酒、广场与雕塑、公鸡与羊驼、宁静与闲暇,这些自然与人文元素构成了类似中国的古典诗意,尽管有“恼人的离境单”的波折,都没有阻挡作者天性的乐观和自信,反倒使旅行多了一个层面的丰富和对生活的感悟。

南极之行相比墨西哥、智利而言看似更单纯、欢快,却在书中占去了三分之二篇幅。“痛快淋漓的笑语”“草长莺飞的心情”使作者的兴奋达到极点。这是面的南极大陆“最遥远的梦想就近在咫尺”的真切感受,却仿佛潜在着一种从大陆文明向海洋文明跨越的勇气与自豪。“上船去吧,到老洋里闯闯,那才叫一辈子”“走的路多了,看世界就多,心界就高,你的气质里,就会有你走过的路,你走过的路,又决定了你思维的宽度和内心的包容程度。眼界扩大了,世界就变小,如同看书多了,境界自然不一样,读书和旅行,是拓宽视野最快的路。”“世界都没观过,哪来的世界观?”好家伙,一下子涌出来这么多富有哲理的感慨,不能不说是南极带来的“刺激”。当然不只兴奋、“刺激”,还有诸多见景得思的妙喻:“喜欢海,其实是喜欢如大海一样变幻的生活,有高潮,有低谷,起起伏伏不停地一浪接着一浪,大海没有风平浪静停滞不前的时候,所以人也别企求一帆风顺无烦无忧。像海一样本性地释放,海能带来一切也能带走一切。”(《我在大西洋上沐浴》)当然不止于此,作者更多将历史、见闻、感受、甚至游轮的生活起居也作了相当详实的记录与穿插,而且非常自然流畅,并及时补充了许多有关海洋、南极的历史、环保、动植物保护知识,比如《过德雷克海峡》一篇,应该是全书中的典范之作,历史的视角、个人的体验、情态的描摹,完美交织在一起,读之不但涨了知识,更有身临其境之感。而其中对于人们视若大敌的德雷克海峡晕船和夜间15米高的大浪,作者竟有睡眠中毫无察觉而错过体验的深深遗憾,读来更是令人忍俊不禁,可谓运笔潇洒,幽默诙谐,文如其人。另一方面,进入南极的过程,也是作者内心不断打开、思维不断开阔、文思不断深入、生命不断了悟(恰如仰望大雪的徐晓英任泪水奔流时说的那句话:“到了南极,心门一下子打开了”。)的过程,即景即验,即思即言,文气丰沛,很多达到了一定的“亮”度、高度与深度,也多有直抵人心、催人深思与恍悟的思辨,比如《晃来晃去的人生》就是一篇精短的哲理美文;初见南极的深邃体验更是令人深觉震撼:时间好像“停在了永恒的位置”“安静到骨头里”“周围的颜色也像回到了黑白默片的时代”,是“极简”的“阴郁的高级灰”,天地与“世界都删繁就简到荒芜寥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和修饰”,于是,“我和南极素面相见,素颜对素心,体验那种内心清净的丰盈和自在,人活到极致,一定是走进内心,倾听内心的声音,一定是素与简。”(《初见南极》)她写出了南极的“表情”和“神态”,她“被一种古老静止的时光、一种浩大无垠的沉静、一种天地无言之大静美震慑住了”以至于 “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呼吸”;她从女性的视角解读了南极独特的魅力:“南极是睡着的,也是醒着的,盛夏的冰会燃烧,寂寞的雪会尖叫”;她敏锐而微妙捕捉到了南极对她心灵的“投射”——它是“沉睡的女神”,令人“足以超越所处的剧烈变动时代的惶惶不安”。我特别喜欢她对南极空气洁净度的妙笔渲染:“狠狠地大口大口呼吸南极这纯度极高的免费空气”,因为她想起了网上高价销售的折合人民币1152元一升的“纯正瑞士山区空气”,感觉大大地“赚了”,顽童式的幽默对应的却是南极的珍贵,南极的不容染污。还有她对海上浮冰的绝妙联想:“海上浮冰随着洋流浪迹天涯,如同一块碎冰融化在一杯被人遗忘的酒饮里,在这儿能聆听到时光苍老的言语和一曲曲天籁之音。”(《魅惑蓝冰》)这些联想都与个人经验和情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在靠近或深入南极之后,她的描写更加生动、有趣,比如企鹅的憨态可掬,海豹的慵懒,座头鲸深沉幽远的歌声,苔藓的脆弱珍贵,蓝冰的遮天蔽海,大雪黑蝴蝶般落水有声的纷飞,还有瞎编的海豹故事,利马水道上的动情歌声,邮轮上的情谊与温暖邂逅……在过程、细节的记录、描摹中,我们看到了诸多动人的瞬间、孤独的浪漫、心醉的陶然、怀念的温存。荒寒、荒凉所对应的纯净与原始,成为邮轮外最浩瀚的背景,人生短暂的一刻在它面前轻轻闪过。我甚至想,让邮轮和作者的文字漂游得更慢一些、更久一些。

当然,这部书绝不止于个人体验的单一层面,她还讲述了保护南极的志愿者、科考专家学者的故事,他们因为热爱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与寒冷、狂风、暴雪、极夜、恐怖、孤独、寂寞为伴,事业与生命的投入与人类探索的天性与使命紧密相连。尤其达摩角的蓝色小屋与迪娜的故事都令读者动容——浮世与人间已远,他们抛却名利与丰富的生活,在更深的存在中完成着自己,这需要多么大的动力与耐力,然而,一颗博大的心足以担得起、容得下,如果我们非要从中找出一条与南极有关的具体理由,也许是——孤独中的独特乐趣(比如雄企鹅误把迪娜作求偶对象)让她们舍不得离去。但更可能是因为——连作者也深切感受到的南极“强大的治愈启示功能”,让人们豁然洞开,将一切视若等闲,而天地人之间惟留一颗平常心的自在安然。这大概是最深切的人文关怀了。诚如她所言:“南极归来,记住的不仅是南极的景色和动物的可爱,更是一种站在世界极地撞击灵魂的思索沉淀。以谦卑的态度,释放心中的爱,敬畏大自然,爱护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阳光照进甲板》)

在有关南极的篇什里,作者最后的几篇随笔也颇令人琢磨,谈到了有关南极的探险家和周边海峡的发现者,它们在南极这个统一主题下伸展出两层向度,一是历史上的人类探索,以阿蒙森、斯科特、沙克尔顿为代表的南极探险的“英雄时代”,留下了人类历史上可歌可泣的壮举;一是以当代技术发展为背景的地球环境污染、生态变化和旅游者染指对南极不可避免造成的影响。一个是致敬,一个是警告。这两者相较,你会思索一个问题:人类的精神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人类历史上的高歌猛进是否迟早会变作一曲自身退出自然进程的挽歌?人类本不是地球的主人,为何要以主人的身份居之、破坏之?如何改变这一切?也许那个将美好期望寄托于一只随行南极的玩具熊的主人小豆,能提供一个美好的答案。作者最希望的还是——在“珍惜、爱护、敬畏大自然”的同时,让南极“独自壮阔”。

更为重要的是,书中对南极的保护提出了普通中国人的思考与呼吁,在保护与涉足的悖论中,导入了“止游”的观念,首先是对自己的反思,那作为游客的深深的负罪感,那“干吗要来”的自我拷问。了解了威尔敏纳湾鲸鱼日渐稀少源自人类百余年的不断捕杀,乘船看到了为了杀鲸熬油而废弃的建筑、锈迹斑斑的储油罐、高高的铁架子,那些人类破坏生态系统的物证,已然刺痛着作者的心。“一年有两万人进入南极”“可怜的那些和人类无法沟通的动物们没有办法申诉、呐喊,抵御不了强大、自负的人类。”(《结束又是开始》)由此,人类对南极的干扰,在作者看来已经成了“愚蠢地聒噪”“无知的喧嚣”。于是发出了一句肺腑之言:“我还想再去南极,但我决定以后不再去了。”与之相反,在她心里,“静静地能听到企鹅跃出水面的哗啦声,远处鲸鱼沉重的呼吸声,飞鸟掠过煽动的翅膀声,冰层破裂的咯吱生,浮冰飘过的咕咕声,甚至流星划过宇宙的声音——”(《威尔敏纳湾的鲸鱼》)才应该是南极本真的样子,才应该是人类奋力维护的样子,这不止关乎南极的美丽,更关乎人类自身的天长地久。值得注意的是,作者以女性特有的细致,多次详细记录了南极环保和登陆的相关讲座、守则、繁琐的程序,意在说明保护这片大陆的重要性,是整个人类的责任与义务:“我们处在一个大灭绝的时代,温室效应、海洋酸化、乱砍滥伐、动植物栖息地被破坏。气候改变历史,岁月改变了一切,工业化、现代化改变着一切,人类的一切有意无意或恶意的行为,改变了自然、改变了社会。”这些文字让我们意识到,南极,真的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她甚至呼吁:“保留一块净土吧,维持一片原白吧,最好的安排是互不打扰,别把诗意的远方变成了远方的苟且。”(《塑料的喜与悲》)在我看来,南极也许只是所谓文明社会的南极,今天世界上还有不少区域陷于战火,南极并不存在于他们视野和关注范围内,因此,并不存在全人类意义上的南极,南极的存在、保护,更是“文明社会”的义务和责任,应确保它不至陷入与战争同样的野蛮之中,否则,就只能是“文明”造就的另一类“野蛮”。

到此,瑰丽的梦想中的诗意的南极与需要谨慎对待、严格保护的我们共同家园的南极,以及具有生命启示意义的南极融为一体,作者的文字历险在巅峰时刻——在她重新确认“世界的美丽”“人的美丽存在”的时刻,接近了尾声。夜晚的大海上,升起了一轮明月,天涯共此时具备了别样的内涵与深意。

当然,“经验不足以向人展示世界。”(马丁·布伯《我与你》,商务印书馆,2015年1月第1版)但世界又是什么?它的存在有何意义?人与它的关系究竟如何?我并不认同布伯所谓“经验者滞留在世界之外”的说法,在没有涉足之地,当然不会有经验;但涉足之后,一切却有所不同——我想说,如果作为“我”的作者,进入了作为“你”的墨西哥,那么南极同样是作者“我”眼里的“你”,哪怕内在经验与神秘经验人各不同,但作为“时间长河中的永恒一瞬”,是作者与它们彼此纯净又惟一的相遇,如果以我们居留的具备包容性的尘世——“它”为参照,“我”与“你”的相遇就更是神话般的弥足珍贵,无论是对谜一样的南极,还是灵魂中的爱人。是的,“人无‘它’不可生存,但仅靠‘它’则生存者不复为人。”也许王力丽内心有一种类似的自觉,于是,南极成为了她有生之年要圆一个梦想的那个“你”,而且,对她而言,南极的奇幻、瑰丽、神秘、壮阔是惟一的,是令她热爱、心疼,更要唤起全人类保护自觉的领地,保护它,也是保护人类自我的精神领地。于是,作者与南极之间展开了深层对话;于是,我们读到了这本不止题材珍贵,更具精神高度的大书——《南极的诱惑》。

2019年10月19日写于济南历下皇亭   

著名作家陶玉山写了书评“梦想有多远,心路就能走多远”。

梦想有多远,心路就能走多远

陶玉山   

“我还想再去南极,但我决定以后不再去了。”这是王力丽新作《南极的诱惑》一书最后一章的最后一句话。那种悲悯情怀,那种欲言又止的眷眷心迹显露无遗,让人不由地想起了南朝江淹《别赋》开头的那句流传千古的名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还想到了德国大哲学家莱辛的名句“本性流露永远胜过豪言壮语。”因为爱,所以远离,甚至诀别。这与“窃以为,这书中的最后一句话,也使得整本书的内涵丰厚了许多,实质内容也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有人说过:热爱旅行者,必然有着与众不同的生活态度。此言不谬。对一个有头脑、有心者而言,旅行会改变心态,让你看到不一样的自然;旅行更可以开阔视野,让你明白大千世界无奇没有。人在途中,心随景动,梦想引路,有多远,走多远。一步一步,一路走来,把足迹串成生命线,在不时地发现、撞个满怀的久违的激动愉悦中,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感受所遇所见所闻,大开大悟般,让自己认识到有些东西远远重于满足眼欲,更有些东西失去不来。潜移默化一样教会你成长,教会你从无字处阅读书,使得你成为与以往不同的自己,一个更好的自己。旅游的魅力各有各的体会见解认识,真得是一言难尽,语不能及。就像时间悄无声息,却能改变许多东西。而不仅仅是奇异风光的见证者,能够让自己的思想意识心理素养得到提高升华,则是真正旅游者所追求向往的。

我无意去谈或评论这本书五十多篇美文的切身感受启发,更不会说那些相映成彰、互为补充的图片给我带来的视觉冲击和震撼。这些东西每个读者都会有自己的收获体会的。我只是说这本看上去不太厚的游记一样的书之所以打动我,让我一气呵成地读下去,是作品的文字以及文字背后的内涵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古人写文讲究用笔要有情,“赋到沧桑句便工”。那些冲口而出,不假妆砌的语言,就像和作者坐在一起聊天,让人倍感亲切,真的是有“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的意韵,让人读起来很舒服,很熨帖。在赏心悦目的文字阅读中,那些文字背后的东西悄然浮现,仔细咂摸,别有意境,好多描写叙述虽然平白如话,但晓畅如水,“秋水文章不染尘”,美妙得难以用语言形容,美妙得让人心颤,如同“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真得达到了《文心雕龙》所强调的“字不得减,乃知其密”的要求。由此对古人所言的“功夫在诗外”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文如其人,文贵洁净。一个人只要真诚心纯,总能打动人的。

有句歌词是这样写的:“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会以为这就是全世界”。写得真好。提起脚步,想走就走,想停就停,那种随心所欲,想想都是妙不可言,极为生动的。而旅游或出去走走最为忌讳的应该是宋代大家朱熹所说的“看了也似不曾看,不曾看也似看了”这种情况。杨万里在谈读书时说过这样一段话:“读书必知味外之味,不知味外之味而曰‘我能读书’者,否也”。虽然这位大诗人谈的是读书,我想也适合于旅游爱好者的。凡为过往,皆是序章。我们从旅行中获取的乐趣或许更多地取决于旅行时的心境,而不是我们旅游的本身。旅游必须要有自己的心得体会,自己的观点认识。如果有感悟,那就更好了,起码不虚此行。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推窗望去,一场秋雨过后,空气中便有了萧瑟的味道,带着凉意的微风将路边的行道树渐次浸染泛黄;更有那落叶纷飞。秋意渐浓,蝉噤荷残,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又是一年秋。真得如同苏轼所言“天气乍凉人寂寞。”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氛围,阅读《南极的诱惑》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书已经读完,心还在书中,还在南极这个对我来说无限遥远的地方,不由地想起了海明威不朽之作《老人与海》的结尾……


著名作家施永庆写了书评“在南极通灵”。               

在南极通灵

施永庆

“有所触动有所感悟是上天给予的厚礼,是上帝的翅膀轻撩了你一下,让你的灵魂暂时出窍,离开凡界与天地通灵,这是多么大的厚爱。尽管我们还要回归尘世,还要做凡夫俗子,但刹那间的通灵就是幸福无比的事。” 

  这是王力丽在她的新作《南极的诱惑》即将结束时写下的一段文字。在我看来,一个作者最为期待的事,便是这种刹那间的感动、静默中的通灵,它让“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有了真正的交汇,一点一点的,记录下这些生命中的萌芽、枝叶与花果,大自然的言语此刻在你笔下展现,这将是怎样一个大喜悦! 

南极,是地球最后的一块净土。一百多年前,挪威探险家罗阿德·阿蒙森成为人类第一个踏上南极土地的人,自此,南极逐渐揭开了它的神秘面纱,文字、图片、视频、科考在不断的探索人类未知的领域。尽管如此,能够踏上这块本不应人类踏足的地方,确实需要上天的眷顾。而回报这份眷顾的,大概没有什么比文字会更让人陷入倾诉和深思状态。在王力丽的眼里,她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在南极,她走入世界原本的模样,简单纯粹,也是生命原本的样子。

  南极有着“天地玄黄的浩大无垠,删繁就简的黑白两色,洪荒时光的静谧安宁”,走入南极,如同走入一段凝固的时光。它还是世界最干旱的沙漠,最低气温达到零下98.6℃,有着崩裂的冰山、不可预测的风暴,有着生住异灭的无常。就在这极端气候下,奇丽的风景拉开了帷幕。 

  雪山之下,巨大的冰盖用了4000万年才积累而成。雪山在风和阳光的侵蚀下崩塌,成为海中移动的冰川。在陆地冰洞里凝固着五亿年前的非洲象。地表只有苔藓,千年或万年才长一厘米,岩石都是几十亿年的历史。冰用颜色记录它的年轮,4000年的修炼成为魅惑蓝冰,10000年的坚守形成钻石黑冰。这片土地上,自然法则有着奇异的平衡。企鹅能抗零下40℃的寒冷,它在陆地上与海豹和平相处,在水里却是海豹的美餐。虎鲸像人类一样用智慧猎杀海豹。信天翁左右大脑可以交替运动和休息,只在繁殖期才会落地;体重达25-35吨的座头鲸死去时,叫“鲸落”,慢慢沉入海底的过程长达百年,其庞大躯体的分解成为海洋暗界众生的食物…… 

  世界这么大,总有不一样的风景。而王力丽从一个远方来到另一个远方,在冥冥中的呼唤下,她还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在环山中央的一湾静水,透明纯净如初生婴儿般明净甜美,一切的宇宙洪荒天地玄黄的神秘仿佛都在这山水之间,寂静穿过寂静,时光就这样虚妄地静静流逝着。” 

一船人都在那静静地聆听,也只有在南极才能捕捉到那么温柔美妙的声音,有一种沉静中的壮美,萧瑟中还有生的气息。”

叶朗说:“在中国传统美学看来,我们的世界不仅是物理的世界,而且是有生命的世界,是人生活在其中的世界,是人与自然界融合的世界,是天人合一的世界。”现代人面临着诸多前所未有的生活压力,如何远离黑夜的抑郁,洗去尘世的浮躁,使心灵强大?无疑,文学可以照亮天人合一的彼岸。如陶渊明“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李白“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苏东坡“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都在诉说着巨大的压力下,如何追寻诗意的栖息地,获得生命的超脱。 

可以说,在南极,王力丽不知不觉中遵循着前贤的足迹,寻求着一个真正的人对生命意义的诠释,对世间羁绊的彻底超脱。在雪山古岩下,冰海邮轮中,南极这片雪地成为她心性之船遨游的载体,她以诗化的语言揭示自己的明悟:

  “冰雪天生有消弭杂乱的力量,人只要静下来,就有力量摆脱生命外表的喧闹和不安,心无旁骛轻松自在地走下去。”

  “人的一生就是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过程……你走过的路,又决定了你思维的宽度的内心的包容程度。”

“在这里,适合灵魂的打坐禅语,让思想进入净与空,能静下来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在难以企及的南极才能感受和星空对话的可能,有一种奇妙的神谕贯通天、地、人,人才会有豁然洞开的感觉。”

  “人活动极致,一定是走过内心,倾听内心的声音,一定是素与简。” 

“走向远方是为了更好地抵达,抵达自己灵魂的原乡。” 

之所以这样大量地引用着原文,那是因为,在她的笔下,南极的雪与海也可以像阳光,照亮我们、温暖我们,让我们能够平静地面对世界发生的一切,让我们只要活着就会感恩生活。

    我还可以看到,力丽足迹走过的,是一条古老文化与洪荒原野的交融之路。从墨西哥到智利,从玛雅文明到印第安图腾的倒下,从憧憬聂鲁达故居到酒庄的羊驼,从“死亡走廊”的德雷克海峡到达摩角的蓝色小屋,她写旅途中古老文明的兴亡,宗教遗存中的神秘莫测,风景中的美丽与旅途中的烦恼。她还写旅途中碰到的人和事,利马水道上的台湾民谣教父胡德夫弹唱,济南老乡、作家张悦然讲历险经历、环球旅行家谷岳、在游轮上为同行三人庆生,听80后小夫妻明明和小史的爱情故事,还有承载着一个小女孩放飞世界梦想的布偶小熊斑仔。最打动作者的还是南极科考站的志愿者,在南极工作18年的美国姑娘迪娜,被企鹅当作同类,遭遇了雄企鹅叼石子示爱“求婚”……从这条脉络,可以看出作者丰富深邃的内心映射,寻找探索世界的诗意洒脱。也正是在一颗感恩世界、敬畏自然的心灵里,她看到人类对生态环境的影响,不得不进入对南极之行的反思。

  “天地人是一体的,动物和我们人类一样,所谓高级的认定只是人类的自封,企鹅同意吗?海豹赞同吗?动物们承认了吗?”

  “南极是动物们的家园,自由自在,现在还不知道畏惧躲避人类,我们是否也不应该打扰它们呢?” 

一部南极探索史,便是对南极动物的屠杀史。威尔纳敏湾的鲸鱼最多的时候,可以从岸边一路踩着鲸鱼背走到海对岸。可作者看到多是孤独的鲸鱼。时至今日,贪婪者无视国际公约,对鲸鱼血腥的屠杀依旧在持续。作者怒斥:“伸向动物的刀,最终还是伸向我们自己。”她看到南极的生态平衡极为脆弱,稍有不慎,便是对生物链的毁灭性打击。而人类呢,不懂得珍惜和悲悯,愚蠢地聒噪,无知的喧闹,“自己听了都觉得吵的很”。人类一脚踩出的大雪窝,就是企鹅的死亡陷阱;人类随手扔掉的塑料盖,便是死去的信天翁胃里的填充物;甚至在靠近南极海域的鱼身上解剖发现了塑料粒子。她说:“南极的生态环境已经很脆弱了,最大的生态问题,可能过若干年才能显现,没有一个现象是独立存在的。”由此,她对自己的南极之行产生了疑问,来南极是否是个错误?对南极来说,真正的保护也许就是不问津,不要轻易去打搅和扰乱它,从而把美好存于内心。由此她决定,以后再不去了。   

至此,从向往和诱惑开始,经过新鲜刺激和探险猎奇的阶段,在得到南极的神谕和明悟之后,作者走向了更高层次的思考和灵犀。南极的诱惑打开了一个作家深潜已久的情怀。那就是我们民族文化传统中最核心的精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它是人类文化的普遍真理,对众生、对环境、对世间万物同样适用。

其实,对于一颗敏感丰富的心灵来说,在南极和在闹市并无太大的不同。经历了南极的纯粹和酷烈,回到属于她的泉边,用潇洒的身影面对生活,用透彻的心灵洗净风尘,于是,她的文字便有了南极的纯净,有了文化的温度,有了灵魂的栖息地。

2020.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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