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五)

农历三月二十八,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天空中忽然飘起了一阵连绵的细雨,为这片墓园更加蒙上了一股肃然的苍凉感。

在这片人迹罕至的终眠之地林立着密密麻麻的墓碑,那里是一个个逝去之人的最终归宿。

忽然在一片寂静之中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一男一女打着伞从入口处走来,他们的到来为这片死寂的空间带来了一丝活力。

文海泼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他手中捧着一束鲜花。邓佳佳替他打着伞,两人最终在一个墓碑前停了下了脚步。

“叔叔,我们来看你了。”

邓佳佳轻轻地说了一声,文海波弯下腰将鲜花放在墓碑前的空地上。他的手在墓碑上轻轻地抚摸着,就像是在抚摸某个人的脸。而那个人却只存在于记忆之中,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飞速闪过,他的眼里不自觉地渗出几滴泪水。

父亲的死对他来说就像是天塌了一样,原本幸福的家在那一刻瞬间破碎。也就是在那一刻起,文海泼便成为了孤儿,他的母亲早在他三岁的时候因为疾病而撒手人寰。从此他就成为了一个无父无母的人,被送到了孤儿院,就这样独自一个人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

在那天之后,他便不再过生日,因为生日这个词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承担的悔恨。每当别的小孩过生日的时候,文海泼的内心就会受到无尽的煎熬,那种深深的刺痛感让他永远记得当初的那一幕,恨意在不知不觉间滋生,他恨自己,恨当初的一切。

“爸,你在下面还好吗?”

文海波将手中的纸钱点燃,一张张投入其中。燃烧过后的灰烬飞向天空,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文海波有着太多的话要说,他多么想父亲能过活过来,然后给他一个拥抱。一如小时候那样成为他的靠山,无论他怎么调皮,犯下了什么错,都有父亲挡在他身前。这些年文海波过得很辛苦,那无法言说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文海波哭得像个孩子,他的委屈,他的愤怒,还有他心底里的仇恨如同那堆熊熊燃烧的火焰,最终又不知如何安放。

“叔叔是个好人,他一定是到了天堂,在那里肯定过得很好,所以我们也要好好活着。”

邓佳佳的手轻轻拍在文海波的后背上,两个孤苦无依的灵魂互相慰藉着一路成长。一切尽在不言中,时间也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的照片。

此时又传来了脚步声,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打破了两人缅怀的氛围。

“你来干什么?”

文海波冷冷开口。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来人是谁,因为这十几年来,这个男人都会过来,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而忏悔。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人死不能复生。一切也只不过是为了抚平他内心的悔恨而已。

“我来看看他。”

“你有什么资格看他,那个人你抓到了吗?”

文海波的脸上露出嘲讽,还有埋藏在心底里那浓浓的愤怒。

中年男人将手中的鲜花放下来,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因为他又食言了,他没有完成当初对那个男孩许下的承诺,这将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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