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富 || 在草原上,我看到了时间


老舍先生视野中的草原,与古人所见已大不同,可就是经过了刚过半百的岁月,先生的描写,我也已不见。但透过先生见古人之所不见,和我不见先生之所见,我清晰地看到了正徐徐流淌的时间!


这是人家拍的草原!

“这次,我看到了草原。那里的天比别处的天更可爱,空气是那么清鲜,天空是那么明朗,使我总想高歌一曲,表示我的愉快。”

昨天,我们去了草原,那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并未见到。我想,没有人会因此而失望,毕竟时过境迁。其实,大前天的傍晚,在赶往哈素海的路上,当友人告诉我那片横亘的山脉即是阴山(大青山)时,我知道自己正处于“敕勒川,阴山下”,可无论如何想象,也不见“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从呼市出发,经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而乍见草原时,我的头脑中浮现出的是那篇编入小学生语文教材的《草原》。老舍先生开首所言,写出了我的愉快,尽管草原的天并不比别处的更可爱和明朗,空气也未感觉到有多新鲜。

“在天底下,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四面都有小丘,平地是绿的,小丘也是绿的。”特别欣赏这两句。这是老舍先生视野中的草原,与古人所见已大不同。网上一查,这篇美文写于1961年,掐指一算距今也不过55个年头,可就是经过了这段刚过半百的岁月,先生的描写,我已不见。

“并不茫茫”四字,是写实主义的表达,先生想说的不是对古人“野茫茫”的否定,而启发我们去体味星转斗移、光阴荏苒。

一天的草原之行,我都在努力搜寻“羊群一会儿上了小丘,一会儿又下来,走在哪里都像给无边的绿毯绣上了白色的大花”的动态美感,总也体会不到“那些小丘的线条是那么柔美,就像只用绿色渲染,不用墨线勾勒的中国画那样,到处翠色欲流,轻轻流入云际”的美妙意境,因此,我没有先生那种“既愿久立四望,又想坐下低吟一首奇丽的小诗”愿望。但我的心情却奇好,因为透过先生见古人之所不见,和我不见先生之所见,我清晰地看到了正徐徐流淌的时间!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坚信,孔夫子在发出这一慨叹时,是像我一样看见了时间的;我同样坚信,当赫拉克立特也是在像我一样看见了时间,才说出那句“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

正是这种“看见”的亲身体验,我不再怀疑康德说的“时间是人的感觉的先天形式,人把它投射到了外部世界中”,由此,我也就拒绝法国哲学家柏格森了,他认为:

在外部物理世界中只有空间,没有时间,因为我们在那里看不到物体在时间中的延续,只能看见物体在空间中的伸展;相反,在我们的内在心理世界中只有时间,没有空间,时间就是我们的意识状态的前后相续和彼此渗透。在每一个瞬间,我们都能体验到记忆和想象、过去和未来的交织,从而体验到时间的真正延续。不过,这种时间是不能用人工规定的尺度来衡量的,譬如说,无论怎么用心,你都不能通过内心体验来获知自己的年龄。

这,“既使人惊叹,又叫人舒服”。

今晨再读《草原》,我眼前浮现的已不是草原的风光美、人情美和民俗美,而是一幅历史的画卷。

我在想,再过几年,我所看到的草原和《草原》又是什么样子呢?


老舍先生画像

附:

            《草原》

这次,我看到了草原。那里的天比别处的更可爱,空气是那么清新,天空是那么明朗,使我总想高歌一曲,表示我满心的愉快。在天底下,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四面都有小丘,平地是绿的,小丘也是绿的。羊群一会儿上了小丘,一会儿又下来,走在哪里都像给无边的绿毯绣上了白色的大花。那些小丘的线条是那么柔美,就像只用绿色渲染,不用墨线勾勒的中国画那样,到处翠色欲流,轻轻流入云际。这种境界,既使人惊叹,又叫人舒服,既愿久立四望,又想坐下低吟一首奇丽的小诗。在这境界里,连骏马和大牛都有时候静立不动,好像回味着草原的无限乐趣。

我们访问的是陈巴尔虎旗。汽车走了一百五十里,才到达目的地。一百五十里全是草原。再走一百五十里,也还是草原。草原上行车十分洒脱,只要方向不错,怎么走都可以。初入草原,听不见一点声音,也看不见什么东西,除了一些忽飞忽落的小鸟。走了许久,远远地望见了一条迂回的明如玻璃的带子——河!牛羊多起来,也看到了马群,隐隐有鞭子的轻响。快了,快到了。忽然,像被一阵风吹来的,远处的小丘上出现了一群马,马上的男女老少穿着各色的衣裳,群马疾驰,襟飘带舞,像一条彩虹向我们飞过来。这是主人来到几十里外欢迎远客。见到我们,主人们立刻拨转马头,欢呼着,飞驰着,在汽车左右与前面引路。静寂的草原热闹起来:欢呼声、车声、马蹄声,响成一片。车跟着马飞过小丘,看见了几座蒙古包。

蒙古包外,许多匹马,许多辆车。人很多,都是从几十里外乘马或坐车来看我们的。主人们下了马,我们下了车。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总是热乎乎地握着,握住不散。大家的语言不同,心可是一样。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总的意思是民族团结互助。

也不知怎的,就进了蒙古包。奶茶倒上了,奶豆腐摆上了,主客都盘腿坐下,谁都有礼貌,谁都又那么亲热,一点儿不拘束。不大会儿,好客的主人端进来大盘的手抓羊肉。干部向我们敬酒,七十岁的老翁向我们敬酒。我们回敬,主人再举杯,我们再回敬。这时候,鄂温克姑娘们,戴着尖尖的帽子,既大方,又稍有点儿羞涩,来给客人们唱民歌。我们同行的歌手也赶紧唱起来。歌声似乎比什么语言都更响亮,都更感人,不管唱的是什么,听者总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饭后,小伙子们表演套马,摔跤,姑娘们表演了民族舞蹈。客人们也舞的舞,唱的唱,并且要骑一骑蒙古马。太阳已经偏西,谁也不肯走。是呀!蒙汉情深何忍别,天涯碧草话斜阳!


以上涂鸦摘自我正在整理的拙作。

(16-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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