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其实是外公
因为我出生
他有了几个外甥叫他外公
想有个孩子叫他爷爷
于是他就成了我爷爷
爷爷不是本地人，从隔壁
上虞县海边咸碱地迁徙过来
因为我的家乡是鱼米之乡的水稻田
爷爷说，这里有大米饭吃
爷爷家三兄弟
在相邻的三个农村
跟三个地主租了田种
爷爷种田是把好手，年轻力壮
经过几年努力，不但吃上了白米饭
还有了一点闲钱，跟地主买了三亩私田
在买来的田里建了三间
朝东的草舍
故事里说
还有全套的耕索（方言）
我到现在也没弄懂耕索是什么
是全套的耕作农具吗
可能还包括一头水牛
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只是我外婆连生了三四个女儿
女儿的名字里开始有了娣
想儿子的心情呼呼的响了
到第五个的时候终于大舅也出生了
大女儿也去了学堂
我的爷爷心想事成，人生美好
除了大米饭还可以
到河里抓几只螃蟹下酒喝了
我小时候屋边的臭河也还清
都是鱼蟹虾，还会有土鳖
我爸也捡到过一只大鳖带着十多只小鳖
它们在雨天的夜里在田径小路里走过去
我爷爷的好日子
在某年前结束了
因为改朝换代了，土改了
他有三亩田，还有农具
划成了中农，我不懂
中农是个什么农
田地农具后来入了社归了公
人被征去做水库做义务工
几个月没日没夜没好吃的
落下了严重的胃病胃溃疡
等我有记忆，爷爷经常不能躺下睡觉
只能跪在床上，嗯，嗯，嗯的叫
后来有了小舅，70年代有了我
小舅比我大8岁，我跟他玩
他家后面有户人家
住在几间平房里
是个知识分子大右派
每天坐在门口看书门口种了很多花
我想去摘他的花，所以他从不抬头
不理我，现在我明白了
知识分子落在了农村，心里对
无知的人还是不屑的
我小舅说，他们现在日子好了
又有工资了，本来在生产队里
只能放放牛，捡捡动物的粪便
工分是最少的
再后来分田到户了
再后来，也见不到那个知识分子了
因为人家回城了，
人家是最早的科技大学电子系的学生
我爷爷的故事千真万确
我从小听了不知道几回
不相信可以去绍兴府余姚县
青山公墓去打听
他老人家说不定还会记得起
他想吃白米饭迁徙的事情
这一回忆
又让我想起了我祖宗的国
想起了我爷爷浓重的地方口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