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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几十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不觉间就已经远去了。
七八十年代的华北平原,风也调雨也顺,就是庄稼产量上不去,人们的日子也都苦哈哈的。现在想来,可能是种子肥料和农药的原因。村民们都很勤苦,但是家里都没有什么钱,将将够不挨饿罢了。家家户户养鸡养猪养羊,贴补家用。
八岁还是九岁?记不得了。那年春节,正月初四,母亲带领阿路姐弟三人去舅舅家拜年。
在姐弟仨眼里,舅舅家简直就是天堂。不说表兄弟姐妹们玩得热闹,单是他们家后园就有无穷乐趣。
妗子人勤快,后园里养满了鸡鸭鹅,兔子,还有山羊。不仅卖钱,还可以积肥。
姐姐捉最漂亮的大公鸡,一根一根拣它最鲜艳的羽毛拔下来,再拿铜制钱绑成毽子,与表姐妹们玩得不亦乐乎。
阿路看上了兔窝里的大白兔子。那些兔子洁白如雪,毛茸茸的,也像雪。大大的长耳朵,好像透明一样。圆圆的亮晶晶的眼睛,红通通的,像火焰,像宝石。它们动作看起来笨笨的,其实很灵巧。分成三瓣的小嘴唇蠕动着吃东西,好玩极了!
妗子养了十多只大兔子,还有一只老母兔,带着一窝小兔子。
那老兔和小兔住在一间小小的封闭的兔舍里,不让人靠近。大兔子们则散养在一个露天的围栏里。
那围栏低矮,一米左右,恰好够那些看似笨拙,行动迟缓的大兔子蹦不出来。
阿路看着那些毛茸茸肉乎乎的大白兔子,非常喜欢,便逗它们玩儿。阿路摸摸它们的背,拽拽它们的小短尾巴,扯扯它们的胡须,高兴极了。
阿路看它们每一个都那么可爱,抓着它们的耳朵,提起这个,再提起那个,个个爱不释手。正当阿路抓耳挠腮,踌躇不定,不知跟哪一个兔哥玩儿好的时候,一只个儿最大,体型最壮硕的兔子恼了。阿路正要伸手抓它耳朵,它却突然张口,咬了阿路的手指!
看着不断滴血的二拇指,忍着钻心的疼痛,阿路想他该不该哭呢?都说兔子急了咬人,这回他是真领教了,别看兔子那么白白胖胖,憨态可掬,你真惹急了,它是真咬你。唉,都怪自己不该欺负它们。这样想着,终于憋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舅舅闻声赶来,急了,于是那天晚上,桌上多了一道菜。
按下大白兔子们不提,且说弟弟看上了一只未成年的半大小母羊,喜欢得不得了不得了。
那个年纪,是分不清公母的,只知道这只小羊羔身材匀称,毛色纯白,油亮而又顺滑,头顶还没有角,脖子下面一边一个小巧的肉铃铛,一走路就晃啊晃的。而且,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居然是双眼皮呢。这小羊,咩咩一叫,奶声奶气,好可爱!
于是,这个小活宝就成了阿路他们家的了。回去的路上,姐弟三人轮流抱着小羊,十来里地的路程,愣是没让它走一步。
母亲喂这只小羊,很是经心。姐弟们更是每天放学就背起小筐,屁颠屁颠去地里拔老草,挖野菜喂羊。母亲很高兴,说早该给你们捉只羊来喂了。
弟弟玩心收不住,没有多久,就不肯再去拔草了。姐姐要上初一,也就没有多少时间管那小羊了。只有阿路,天天坚持去给小羊打食儿。拔草,挖野菜,捡树叶,拾玉米梢子。季节不同,小羊的口粮也变换不同的花样。
过了半年,小羊长大了。毛更白了,还长出两个小小的弯弯的角。有那么几天,一向安静乖巧的羊儿,忽然狂躁不安,不停地叫唤,声音凄凄切切。母亲牵着它去赶了个集,回来就好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羊儿的肚子竟然大了起来,整个看起来也肥了许多。母亲管得更加经心,给它喝水要加温,不让喝凉水,还在水里撒上一把麸子或者玉米面。
终于,有一天中午放学,母亲跟姐弟们说,小羊下了糕,可喜人了。姐弟们便一起去看。
曾经的小羊,现在已经当了母亲,安安静静地趴着,旁边卧着一只小小的羊羔,是一只,只有一只。这就是咱们要说的小公羊了,虽然阿路当时并不知道它是公的。
小羊羔长得很快。因为就它一个,母亲也没有栓绳子,就任它满院子自由自在地乱跑。小小的羊粪蛋儿,像黑色花生米,满院子哩哩啦啦。母亲有空就扫一下,没空就喊阿路扫。它长得非常健壮,简直就是一个小牛犊。
这小东西很有灵性,一看见阿路放学回来就往他怀里钻,往他身上蹭。有时候阿路盘腿坐在大槐树底下看书,它出其不意地悄悄过来,一下把阿路轻轻顶翻,来个四仰八叉。阿路爬起来追打它,早已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地跑开了。只要阿路不上学在家的时候,它就缠着他,走哪跟哪,一步不离。
有一回,那是一个盛夏的星期天。阿路吃完早饭,背起小筐,拿着小镰刀,准备去割草,小公羊也悠闲地信步跟着他。
早晨起来,地里还有阴凉,这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候。阿路打算趁天凉快,赶紧拔些草,天热了就回家看新买不久的小画书《车轮滚滚》。
这样想着,走在胡同里。忽然邻居家的那条凶凶的四眼儿大黑狗冲阿路汪的一口,吓死我了!阿路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大黑狗怒吼着步步紧逼。
正手足无措间,阿路不知道应不应该拿镰刀砍它的狗头,却见小公羊不声不响,倒退一段距离,然后低头,猛然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大黑狗。哐的一声,那畜牲出其不意被创了个跟头,付痛哀嚎,夹着尾巴鼠窜回家去了。
这一幕正好被邻居看到。这邻居本是不说理的主,老人们说,他家祖上是被批斗的恶霸地主。阿路虽然不知道恶霸地主什么意思,但每回路过他家门口,心里总感觉凉飕飕的,莫名的恐惧。
老人们说,早年间的地主,并不都是穷凶极恶,有的甚至还会乐善好施的。但是能称得上恶霸地主的,那就有一个算一个,指定是村里的恶人,在乡邻身上有过罪恶的。
就是这一家,他爷爷还是太爷阿路也搞不清,是通土匪的。平日里的横行霸道都可以不去计较,只有一件事,成为村里历年来最大的丑事,恶事,伤心事,老人们必定要在临死之前至少给后人子孙们讲上一遍,并千叮咛万嘱咐铭记谨戒的。
那是一个冬天,北风凛冽,大雪纷飞,中国人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除夕。普天同庆的日子,村西头把边儿住的张寡妇也跟唯一的女儿小翠一起欢欢喜喜忙活着过年。小翠刚刚满十八岁,村里人都叫她翠翠。白净的面皮透明发亮,弯眉毛,双眼皮,大眼睛忽闪忽闪会说话,仿佛有多少心事要跟你倾诉。窈窈窕窕的身材,配上两条又黑又粗直垂到臀际的大长辫子,这姑娘简直是我们村里的西施。老人们都说,多少辈子,村里从来都没出息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养了这么个出挑闺女,张寡妇自然也很得意。就想着寻一门好亲事,家境要好,名声要好,女婿长得要好,还要知书达礼,还要会疼人。总之,后半辈子全靠她了。
这不,两个月前,张寡妇刚刚给翠翠定了亲,就是邻村杨大户的二公子。这杨大户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好人家,家产就不用说了,人家是世代书香,耕读传家。男人们个个秀才,举人也不在话下。女孩儿家则是大家闺秀,个个贤惠端庄,仪态万方。
单说这杨二公子,又是杨家子弟辈中格外出挑的。身材颀长,模样儿俊秀,能诗能文,能书能画。对翠翠更是一见钟情,不能自己,那聘礼是下得最重。
黄昏时分,娘儿俩包完了饺子,张寡妇准备起火烧锅。这时候听到有人敲门。
咦,谁啊?按说今天不是串门的日子啊。张寡妇满腹狐疑地开了门。
门一开,可了不得了,原来是那恶霸地主胡百万,带着十来个土匪,大摇大摆窜了进来。土匪啊,一看就不是好人,歪戴着帽子,斜愣着眼睛,手里都拿着家伙事儿。
张寡妇一看胡百万,自己村里的,认识,就壮着胆子问你们要干什么。
胡百万嘿嘿一笑,就说弟兄们饿了,这大过年的,没处混饭,来你这过个大年夜。
张寡妇不敢惹,只得依从。那就下饺子吧,娘儿俩包了一天的饺子,原本预备吃到正月初五的。这一下子都煮上,还不富裕。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饺子就端上了桌。土匪吗哪管三七二十一,甩开腮帮子踮起大槽牙,一顿狠造。
有一个土匪忽然说,要是有酒就好了,饺子就酒。
这胡百万就问张寡妇要酒。张寡妇敷衍,说妇道人家,哪里有酒啊。
胡百万阴险笑道,两个月前,杨大户给你家送来那么多聘礼,不是有很多好酒吗?
张寡妇心想可坏了,这是被贼人惦记上了。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孤儿寡母的,势孤力单,又是大晚上,已经入夜了。没奈何,张寡妇只得上酒。
这一喝起酒来,可就更不得了了,土匪们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通红的醉眼乜斜着,瞥见了灶间烧火的翠翠。
于是要翠翠进来陪酒取乐。翠翠不依,胡百万奸笑着劝说,陪大爷们喝几盅就得了。翠翠没办法,只得含着泪,怯生生地给土匪们倒酒,上菜。
一旁张寡妇干着急没办法,心下暗暗恨了起来。
已近夜半子时,鹅毛大雪没有停的意思,天空越发暗了起来,又暗又沉。
暗沉的夜空忽然轰地打了一个闷雷,村里有老人吓了一跳,心里琢磨谁家作孽了,怎么大年夜打雷呢?
张寡妇的心也像这暴雪夜的天空,又暗又沉,胸口像压着沉甸甸的铅。趁土匪们不注意,她悄悄把菜刀塞在灶台锅盖下面。
土匪就是土匪,没一个好东西,好人谁还去做土匪?见翠翠漂亮齐整,灯光下,怯怯的娇弱样子更加惹人怜爱。酒劲上来了,兽性更加按捺不住。这个摸一把,那个掐一下,扯扯姑娘的衣襟,再拽拽乌黑油亮的大辫子,把个翠翠折腾得欲哭无泪。
却说张寡妇终于憋不住了,手持菜刀冲进来,指着胡百万跳着脚骂。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好狗还护三邻呢,你这个畜类,连狗都不如!骂毕抡刀便砍。
这恶霸地主胡百万吓了一跳,他哪里吃过这亏啊,当时恼羞成怒,指使土匪把张寡妇五花大绑起来,拿块抹布塞她嘴里,以免大喊大叫。
然后叫翠翠去烧大锅,大锅里饺子汤很快沸腾起来。
土匪们七手八脚架起张寡妇,就着锅里沸腾翻滚的热气,蒸起来。张寡妇拼命挣扎,怎奈一个弱女子,落入魔掌之中,如何挣扎得过,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怜张寡妇就这么被土匪炙烤蒸煮而死。这真个是人间炼狱!
张寡妇死了,翠翠更是难逃厄运。魔鬼们酒气熏熏,生拉硬扯,粗手笨脚轮番上阵,根本不把翠翠当个人。这么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被糟蹋了整整一夜,最后奄奄一息,不等明天,气绝身亡!
土匪们趁天不亮窜回山林。
乡亲们掩埋了张寡妇和翠翠娘儿俩。从此,胡百万和乡邻们的血海深仇就结下了,因为放羊石老汉亲眼见胡百万领着土匪进村,径直去了村西张寡妇家。
后来,杨二公子投奔了八路军,专打土匪。解放后当了区长。而那曾经不可一世的胡百万,土改时乡亲们异口同声认定他是恶霸地主,批斗会上活活地被乱棍打死了。
老人们都以此告诫自己家子侄们,善恶有报,有钱没钱,穷富都不打紧,最起码你得做个人。
从那以后,恶霸地主的臭名就像魔咒一样成了他们家挥之不去的梦魇。儿子找不上媳妇,闺女嫁不出去。其中一个闺女不堪精神重负,疯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趁人没看住,跳了井。
另一个闺女远嫁他乡,跟了一个内蒙古边境线上放羊的老汉。乡亲们都说她过得极不如意,家里穷,兄弟五个共有一个媳妇。
唯一的儿子也找不上媳妇。这个坏种长得并不孬,个子不高,但还匀称。白净面皮,微微泛黄。眼睛滴溜溜灵活得很,贼光毕露。几根老鼠须,稀稀疏疏。一看人就鬼机灵,但是不读书,天天好吃懒做,偷鸡摸狗,逮鱼摸虾,不务正业。
这样一个不上讲的坏痞子,寻常人家的闺女正眼都不会看他一眼。却说村里有个绝户老窦头,两个闺女没有儿子。大闺女呆呆傻傻,没指望了。二闺女跟她姐姐相比,算是人尖儿。于是老窦头把这个地主羔子招进家来,做了上门女婿。
饶是这样,仍然有一番复杂的流程要走。
老人们说得热闹,阿路是记不住了。印象深的有那么几句话,他却是记住了。那些词句让他一个小毛孩子听起来,都感觉出来深深的歧视和侮辱的意味,说什么小子无能,改姓更名,打幡摔瓦,送到坟茔,诸如此类,还文绉绉的。
这都是百十年前的公案了。世道几经变迁,风水转了又转,政治上地主早已摘了帽儿,但在村民心里,他们家的恶霸名声就像附骨钉,永远烙印在他们子孙每一个人的前额上。虽然肉眼不可见,但却谁都无法抹去。
奇怪的是他们也确是秉性难改,暴躁,偏执,极端,易怒,狠毒,尖刻,阴险,典型的反社会人格,不仅村里,就连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仿佛是他们的死敌!
老人们说,这叫胎里坏。
所以阿路每回路过他们家门口,总感觉一股阴气从里面冲出来,背脊发凉,几乎要冒出冷汗。
这邻居抬脚要踹小公羊,阿路硬着头皮说你家的狗咬人,不赖我的羊。邻居恨恨地收回脚,阿路赶紧带着小羊走开了。
阿路心里欢喜:这小东西,没白疼它,居然会保护主人呢。
盛夏季节,田野里弥漫着迷人的美妙的气息。青纱帐已经起来了,玉米,高粱,棉花,满眼的绿,整个世界都是这种浓浓的,化都化不开的深浅明暗不同的绿。各种树木,也都是它们的好时候。杨树挺拔俊秀,柳树妖娆多姿。其间还穿插着红薯,花生,芝麻……每一种植物都散发出独特的气息,混合成一个宏大无比的生命的交响!
这波涛汹涌绿的海洋里,一个少年,背着小筐,握着镰刀,身后还跟着一只马驹一般蹦蹦跳跳活泼可爱的小白羊,浮沉其间。这画面已经永远烙印在阿路的心里。
这小羊越来越大,越来越肥,越来越壮。本来平平整整的头顶,不知什么时候钻出两个尖尖的小犄角。它也越来越暴躁起来,变得不再那么听话乖巧了。
有几回,它跟阿出去拔草,不再一步不离跟在他屁股后面了。它发现了新大陆,花花家的几只小母羊。它去追逐小母羊,摇头摆尾地向它们讨好,小尾巴还一甩一甩的,还发出一种特别的叫声。
母亲说它大了,要拿绳子栓在它脖子上,不让出门。阿路不干,母亲说这么大了到处跑,怕要丢了。阿路说没事儿没事儿。
可是到底还是出事了。
那是深秋的一个星期天,阿路一如既往,背着小筐拿着小镰刀去割老草。小公羊一如既往,蹦蹦跶跶跟在阿路屁股后面。
已是寒露节气,各种庄稼几乎都收获完毕。冬小麦刚刚播下,还没钻出芽儿。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敞开了他宽广的胸怀,展露出强健而又厚实的肌肤。
这时候是平原上视野最开阔的阶段,但也是拔草最难的阶段。农家勤劳,不惜力气,自家地里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可谓寸草不生。
阿路信马由缰来到朱家河。这是一条人工开挖的河道,不算宽,也不算深,但是附近村里排洪灌溉都仰赖它了。
阿路眼前一亮,看到了河岸下茂密而又肥美的老草。于是二话不说,俯下身子卖力地割了起来。
这丰美的老草,是羊儿们的美食,在阿路眼里变成了母亲的针头线脑,变成了姐弟们的笔和本子,还有阿路自己的小画书。
阿路越干越起劲,竟忘记了时间,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天忽然间暗了下来,阿路才意识到,太阳公公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远处的山影背后,只露出半张红彤彤的脸,好像要跟阿路捉迷藏。
咦,小公羊呢?阿路想起来它是跟自己一起出来的,可是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小羊的踪影!
阿路急了,爬上岸坡高处,举目四望,没有了青纱帐遮挡的大平原远近高低,一览无余,可哪里还看得到小白羊呢。
阿路哭起来,跑回家告诉母亲。母亲找了几个本家叔叔伯伯附近各村去找,折腾了半天,一个个失望而归。
母亲安慰阿路,说小羊可能是跟别人家的羊群去了。越找越找不到,不找了,也许明天就自己回来了。
阿路闷闷不乐,吃饭没有胃口,睡梦里也会喊小羊小羊。
第三天早晨,母亲开门出去到垃圾,可见小羊远远地奔过来。跟着母亲跌跌撞撞进了院子,很大声地叫了一声,热烈而又凄厉。然后咣当一声倒地,翻了白眼。
母亲不让阿路哭,但是阿路总也忍不住抽泣。
母亲不忍对小羊动刀,就让阿路把它送到舅舅家。
舅舅麻利地处理完,选了一块最好的肉包好,给阿路带上。舅舅说这小羊脖子上的大动脉破了,被钝器所伤。小羊真了不起,忍着多大的痛啊,死也要回到主人身边。仁义,忠诚,强过有的人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