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大寒
阳台上的旱爪莲在一月里打着朵地开得正艳,胭脂红的花瓣,配着深绿的叶子,一点也不显得俗气,反倒给屋中添了春的气息。
地暖的温热从脚底缓缓地传遍了全身,一套薄薄的家居服也显得微热了一些。
屋子的朝向采光极好,从早上的日出,到傍晚的夕阳,从不同角度照亮着屋中的角落,有朋友来感叹,你家的阳光好美。
就着亮堂堂的阳光,隔着窗看冬日的风景,便是另一翻心情。
雪是大寒那天就下起来的,尽管马路上的雪被穿梭的车辆碾压得化去,人行道上的雪也被来往的人群走出了横七竖八的样子,可从高楼阳台上望去,对面的楼顶、树冠,远处的田野上的雪却像一位冰清玉洁的女子,正安静地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中。
穿了件红色的羽绒服走在路上,这是我第一次穿红色,买时,姐说,就买个红色,讨个喜庆。
这是一年中最冷的天气,街上的人都匆匆地缩着头行走,目光茫然地就像漫天的雪飘一样。这时,想起了林清玄关于大寒的描写:“冷也冷到了顶点了,高也高到了极致了。”
二月立春
其实,在家乡把立春分了两步来走,第一步叫“迎春”,就是在立春的前一天。记得小时候,父亲在“迎春”的这天,他叫母亲把红布剪成两指宽,半尺长的布条,用毛笔在上面写上“迎春大吉大利”,晾干后,让母亲用别针别在我们姐弟的左袖子上,任由我们在院中疯跑着玩耍,就像真是我们把春天迎来似的。第二步就是立春那天,家乡把这天叫“打春”,这天父亲不会再给我们写什么,而是他一个人在屋中用红纸写上一个大大的春字,与母亲一道把那个春字端端正正地贴在院中最中间的院墙上,然后,他就忙着去家里的杂货间收拾农具,嘴里还念叨着“立春新岁戏,最先理农器。”
立春对我们这帮小孩来说,也许就是有了更多地在外面玩耍的时间,而对父亲来说,就是一年为生计忙碌的开始。
三月惊蛰
春天的第一声雷响时,那便叫惊蛰了。这天父亲会向地上洒一些酒,他说,可以醉虫儿。
父亲是个很有趣的人,也不知从那学来那些小小的讲究,总是在我们惊异中搞一些可笑的事。像立春那天,父亲就会用一块生铁在屋中、院中到处敲打,他说,这样会打出吉利的,让我们也学了样,帮他一起敲打。
惊蛰时,父亲边朝地上洒酒,边美美地喝上几杯,原来父亲是用这样的方式背着母亲偷着喝酒。
看着父亲微醉地闭着眼幸福的享受,我与小伙伴就跑到对面的山下挖虫儿,我们管挖到的虫儿叫磕头虫,放到手心里,叫着让它磕头。
惊蛰过后的田野,渐渐地多了许多叫不上名的虫儿,母亲说,那是让春日的雷声震出来的,我说,挖出的虫儿没有耳朵,一定是对面山上采石头的人用炮打出来的,因为那炮声听起来要比雷声响亮了许多,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夜里,更是震得屋子都要晃动了,更别说那小小的虫儿。
四月清明
山是在清明过后才微微地变绿的。小时候记住的清明是那天看到了飞来的燕子,看到沿街的柳树发了新芽,再就是母亲在那天会蒸出一锅白白的小花馍。最重要的是过了清明这天,母亲才会让我们换下穿了一冬天的厚棉衣,这是我最高兴的事,我们几个小女生,就会在那天的下午穿了大姐织的毛衣在校园里比来比去,再看时,发现校园里多是我们这样女生,就像夏日里的蝴蝶点缀了校园的美丽。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首是小时候父亲教我的诗,可如今再想起这首诗时,父亲已离开我十年。
十年里的清明,不管走得多远,我都会回到家乡,在父亲的坟前寄托着深深的想念,盼着时光能够倒流,让我们再能做一世父女。
以前的清明是美好的记忆,自从父亲走后,清明对于我来说,就是又一次的痛苦,又一次的想念。
五月小满
小满时节,几乎就是雨季的倒来。湿湿地下上几天,这山就更绿了,花儿也就开的更多了。
雨季里上学是件痛苦的事,道路是泥泞的,没有雨鞋,一双母亲做的布鞋踩在泥水的路上,沉沉地带得脚腕酸痛。一双父亲买得雨鞋,小得都夹脚了,可姐姐还是一瘸一拐地穿着跑,权不顾我哭着扯她要。这时,母亲走过来擦着我的泪说,明年攒下钱了,再给你买双新的。就这样听着母亲的话,一个又一个的雨季我依旧穿着布鞋走过,因为姐再给我雨鞋时,我的脚早就穿不进去了。
好在,雨季里,我可以有一把油纸伞,红褐色的,用竹子做的伞箍,打开时都要扛在肩上才行。下雨时,我的伞下会挤上四五个小伙伴,我们簇拥着说笑着上学,放学,那份盛开在伞下的快乐也只有那时才是纯粹的甜蜜。
长大了,再看到油纸伞时,却会想起戴望舒的江南女子,于是想撑一把油纸伞走在江南的雨中,寻一份委婉的风景。
六月芒种
村里的六月是忙碌的,姥爷家更不例外。
姥爷有一双大而厚实的手,从早到晚,这双手就没闲过,一会去给牛拌饲料,一会去猪圈出粪,一会又去坡上放羊……直到夜里入睡时,还能听到姥爷在梦里一遍遍地叫着他的羊。
茫种时节母亲经常带着我去姥爷家干活,有次母亲叫我去村口的涝池帮姥爷洗衣服,端着洗衣盆的我,一路上看着田里劳作的人们,随手摘着路边的花儿,竟然没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再回头时,一匹脱缰的马正飞奔而来,也许是冥冥之中得到了什么保护,我惊慌失措地跑了两步后就跌倒了,这时,那匹马从我身上跃过,惊得田里的人都大叫了,而我却傻傻地站起来,依旧去涝池为姥爷洗了衣服,夜里告诉姥爷白天的惊险,姥爷心疼地抱着我叫――“乖娃,回来了――回来了。”
原来是姥爷怕吓着我,给我叫魂呢。
从那后就很少再去姥爷家,可年年在夏季打了新麦后,姥爷就背上蒸的新麦馍走上六十多里的路来看我们,那股清新的麦香味至今也不能忘却。
七月小暑
小院中的槐树是在我很少的时候父亲就栽下的,一颗细细的树干随意地栽在院子的东北角上,迎风而长。
不知什么时候起,它就长高了也茂密起来。春日里,满院的槐花香,清甜的诱人,母亲用槐花做的麦饭,浇上点酸辣汁子,满满的一碗吃的我心满意足。
花谢,落花院中,像一场雪飘。
夏日的风是灼热的,母亲与我坐在槐树的阴凉处,一把蒲扇,一杯清茶,再絮叨着一些过往,是午后极好的消遣。
母亲从山上移入院中不知名的小花,围着小花园长得很旺,母亲说,这花皮实,只种一次,来年就发上一片。母亲是爱花之人,她不但自己养花,还把养得花送给左邻右舍,让他们的院中也五彩缤纷。
八月立秋
好像气温还固执地热烈着时,一场雨后,秋就这样来了。远处的山峦渐渐地开始了层林尽染了。而近处那片银杏树林,那漂亮的银杏树叶,就像风中的蝶,飞舞着从绿到黄,扑闪着落了一地。
秋风一阵胜过一阵地冷起来,母亲清早又多扫出了一筐落叶。
一叶知秋,这一季的落叶,就像一季的故事,终归是要落入实现。那夜从在电脑前与友人相诉,他说,厌倦了在外漂泊的日子,他想念小城,等他老了,他要落叶归根,回到小城,择一屋而居,直到终老。
记得他年轻时的心境是想飞得更高,于是他到了大洋的彼岸,原想他过惯了那里的生活,却不想,他依旧想念着归乡。
九月白露
白露的节气,是很小的时候就记得清楚的。因为姥爷说,白露来了打核桃。对山里人来说白露节一来,就是核桃丰收的时节,满山遍野的核桃相继熟了,打下的核桃仁饱油密,落地时一多半都成为脱了皮的核桃化子。这时的人们相见问得最多的话就是,快打核桃,白露到了,再不打就该落了。
核桃是山里人这一季中最重要的经济收入,也是山里人招待客人的最好零食。只要去家里做客,主人就会舀要一莆蓝的核桃,一边给你打核桃,一边夸着他们家的核桃收入,再看你,吃得满嘴角流着像奶汁的核桃水,走时还不忘给你身上大小口袋再装满疙疙瘩瘩的核桃,主人才会开心地笑着送你出门说,下次打核桃再来。
十月霜降
最先看到霜降的是女儿,一早女儿上学,她会飞快地折回来说,快给我戴上帽子,外面下雪了。
再牵着女儿的小手,送她到楼下时,原来满地的白茫是霜降。
这样的画面已过去多年,可再见落霜时,还是会想起女儿小小的天真样子。
霜降后的山野那才是真正的层林尽染。这时候三三两两的摄影爱好者就会去山里赏红叶。我们这也是有香山的,那的红叶绝不亚于北京的香山红叶,还有一座丹霞地质结构的大山与一山的红叶相依,一柔一刚更映出了红叶之美。
而这时,最好吃的还数霜降后的柿子,冰甜冰甜的,吃上一口就会甜到了心窝。
不信,那你就霜降后来吧。
十一月立冬
母亲在忙腌制白菜时,这冬天就来了。尽管冬季里各色的蔬菜应有尽有,可母亲年复一年就喜欢腌制菜。可别说,冬日里,熬上一锅热乎乎的玉米粥,再就着母亲腌的白菜,一口玉米粥,一口脆白菜,那真是天下少有的美味。
儿女都长大了,离开了家,母亲依旧喜欢在冬日里托人捎来她腌制的菜,再吃着母亲的菜的心情就充满了想念。
冬日的午后,泡一杯玫瑰茶,看朵朵的玫瑰在水中打着旋地盛开,就想等待春的到来。
十二月冬至
冬至这天是要吃饺子的,讲究说,冬至吃饺子,防止冻耳朵。于是大街小巷的餐馆便会打出“冬至饺,不冻耳”的招牌。到了饭时,你再看,各个餐馆门前排起来长队,人们喜笑颜开地就像是过节似的。
我是不挤这个热闹的,冬至这天叫上几个朋友到家,自己买了肉馅,自己和了面,大家围在一起包上一顿饺子,热热地吃着,开心地讲述着各自的故事,全然忘记了外面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