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人善食,早已蜚声海外。食在广州,就不无道理了。
说到老广州人的生活习惯,饮茶是必须要提的。广州人饮茶不说饮,说“叹”茶,这个叹字,特值得玩味,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在粤语中是慢慢享受之意。所以从清代至今,茶楼从来都是广州最富有生活情味地方。来到广州,无论是出差还是旅行,一定要去饮一次广式茶,才不虚此行。
记得刚刚来广州,有次同事约定周末一起去饮下午茶。对我而言,下午茶是完全没有概念的,以为就去茶楼喝杯茶而已,虽对茶没有什么研究,但也偶有小饮,于是欣然同意。喝茶之处就在单位附近,本是一间海鲜酒家,但设有茶市,分早市和午市。广州的很多酒楼,大都设有茶市,这是招徕顾客最好的方法,在广州经营酒楼餐馆的人都深谙此理。
我和同事去的时候茶楼已经没位了,需要等待。看着从门口沿着过道一直蜿蜒等候的长龙,会让很多外地人望而生畏,甚至不能理解。其实在广州生活了这么些年后,已经慢慢习惯这样一种等待的方式,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正是此理吗?即使需要长时间等位,也很少看到广州人有抱怨的。仔细观察这些等候的人们,大多都是一大家人倾巢而出,平日里没有时间见面,周末一起饮茶聊天,家长里短,好不惬意!在等候的人群里,有拄着拐杖的、有怀抱婴儿的、有牵着孙儿的、有挽着老人的,还有一次我看到推残疾人的。如果不是家人一起,也会是三五知己一起去,很少人会单独行动,一人去喝下午茶。因为这么喧嚣的地方,一个人太寂寞。但饮早茶却不一定是需要携家带口,一个人更显“叹”的内涵。选好座位,点上一壶茶和两样点心,老广人称为“一盅两件”,再买上一份报纸,和街坊邻居“孖”张台,饮一口,聊一会,吃一点,看一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消磨着时光,这就是最地道的广州味,也是时光的印记。这让我想起了木心那首最有名的《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 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所以热闹的茶楼,也是古老而现代的广州最富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在等位的过程中,一家子人说说笑笑,三五朋友胡拉海侃,有心的茶楼会给等位食客提供免费的茶水和小吃,等候的时间也就不觉漫长和无聊了。
等位毕竟还是痛苦,终于叫到我们的号了。那种感觉,就像一粒埋藏了一个寒冬的种子等待春雷轰响破土而出的急切,又像一个失眠之人熬过万古长夜后等待黎明破晓一声鸡啼的欢欣。等我们坐定之后,一个手提装满各种小包茶叶篮子的女服务员会上前来,用粤语问道,饮什么茶。其实从服务生的着装也最能看出一间酒楼的服务意识与态度,着装精致规范的茶楼,想必食物也十分精致味美;如果服务生的衣着邋遢,做出来的食物也是比较随意的。其实我听说以前的茶楼,食客是可以自带茶叶的。大餐桌一围,中间放一茶壶,认识或者不认识的,纷纷把自己带的茶叶放进去,茶楼的跑堂便往里面冲水,食客自己往自己的茶盅里倒。这叫“孖台”,广州话里“孖”(音mā)是“双”的意思,与不相识的人在一个台上饮茶,就是“孖台”。现在茶是分开的,但有些比较旺、口碑比较好的茶楼,人多位少,还是有“孖台”的,食客们各说各的话,各饮各的茶,也不在意。除了广州,这种拼桌的现象在中国其他城市是很难见到的。
在广州喝茶是要收茶位费的,茶叶也分很多种,有便宜的,也有比较贵的,但都是普罗大众能够消费得起的价格。广州人喜欢喝半发酵的茶,如铁观音,乌龙茶,也喜欢全发酵的普洱茶,还有菊花茶等,听说这些茶比较养身。但广州人很少会喝绿茶,可能是觉得绿茶和广州的气候不相宜的原因吧。
我至今不太明白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