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对自己说,多年以后回看眼下面对的困难会发现它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眼下能力有限,所以觉得异常艰辛,只要努力成长,时间会给你惊喜,也会治愈一切。我对此曾坚信不疑,但面对生命、面对疾病,面对这种个人努力却无果的事情,很难让人不动摇。
今年4月,家人确诊了糖尿病,9月并发症住进了医院,小腿大面积溃烂,触目惊心。我在医院陪护了几天,发现医院真的是一个会让人改变信念的地方,或者真正让人改变信念的是疾病,毕竟生命从来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第一天就医的时候,在清创室里的时候,因为伤口溃烂皮肤不存,所以创面有点吓人,一个旁边的医生看到后说了一句“怎么这么恶心”。听到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玻璃心被狠狠地刺痛了,这大概就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吧。从职业素养来说,我觉得应该‘’在其位,谋其职,尊其工”,既然是医生,就应该尊重所有疾病,也能体谅患者,虽然多数时候患者无尊严。我相信很多人去医院都是抱着卑微的心态去的,听到医生说这种话难免心里会难受,毕竟谁也不希望家人恶心了别人,更何况这还是疾病造成的。
入院后,我成了陪护。当陪护确实很辛苦,不是因为要照顾家人,而是看着家人在病床上很辛苦却无能为力。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我爸爸因为疼得难受流下的眼泪,永远都忘不了他因为难受而辗转反侧发出的呻吟,永远都忘不了他为了减轻痛苦而发出的哀求。因为创面全是裸露的肉,非常地疼,我爸以前在家喜欢捣腾一些药粉,撒上去就可以起到镇静减轻痛楚的效果,但毕竟只是私人配方,并不安全可靠,可能存在让创面扩大的风险,所以医生禁止了他使用该药粉,而是打了止痛药。可是,止痛药持续的时间很短,医生也没有其它减轻痛楚的办法,所以一到晚上我爸爸就疼得难以入睡,然后哀求我把药粉给他涂上。起初我也很坚定,遵守医生的嘱咐,让他选择忍忍,可是时间一久,坐在旁边看着他紧绷的脸和痛苦的呻吟,你就无法坚持。那时候我常常在想,疼痛不在自己身上,我们作为亲人,难道就有资格替他人作选择吗?饮鸩止渴可能也是一种解脱。
住院观察几天后,医生认为情况复杂无法动手术,选择了保守治疗,然后让我们出院了。所谓保守治疗,就是控制住当前的状况,不让创面继续扩大,但也很难痊愈。面对这样的结果,真的很无力,因为未知,因为没有曙光。我情绪很低落的时候,我爸会安慰我说,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有些东西是担心不来的,让我好好过自己的生活。面对生命、面对疾病,我们是如此的无力。有人跟我说,时间会治愈一切,可是我现在看着时间的流逝对应着生命的流逝,抓不住。
2020年是特别的一年,新冠肆虐,我每天看着新闻感受着它的惨烈,看到很多人因它而失去生命,我们开始关注起生命、关注起健康来。现在,疾病来到了我家人的身边,那种无力感更为强烈,生活真的无常,我不知道时间是不是能抚平这些伤痛,但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多陪陪家人,关心一下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