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主义哲学说,世界的本质是物质,或者说是运动。这样的定义好似说,存在即合理。却没有实在的意义。
我们进一步探索。世界的存在是物质,物质的存在形式是运动,然而运动是有规律的,这个有规律的运动叫演化。
所以,更确切地说,世界的本质是演化。
有的人活到一百岁自然死亡,就是说,这个生命体顺应了自然演化,从而尽其天年。
而有的人在几岁、十几岁时就身患重病而亡。就是说,这样的生命体演化遇阻,所以很快湮灭。
所以,顺应演化规律的生命才能享有天命。
演化不仅存在于有形的物质和生命体,人类社会的一切行为都在演化。
从二元论的角度看,演化的过程,就是二元对立向二元归一的演变,并不断迭代的过程。
有人说,成就大事者,往往雌雄同体。雌、雄本是二元对立,两者同体意味着消解对立,混元一体。
雄雌,不仅指公母、男女,还可以理解为阴阳、刚柔、善恶、公私……
我们可以观察那些成就大事的人物,从他们身上寻找雌雄同体,或阴阳合一的演化痕迹。
苹果公司的创始人乔布斯,是个完美主义者。他个性中还有自私、暴躁和极强的控制欲。
他要掌控自己,掌控环境,掌控他的每一件产品。这种特性是乔布斯身上的“阴”。
也许正因为性格中的极“阴”,他早期开发的麦金塔电脑失败了,他也被从苹果赶了出来。
从苹果公司出来后,乔布斯依然经历了十年的失败,同时也是十年的沉淀。
直到创立电脑动画公司皮克斯后,乔布斯开始收敛自己的控制欲。他开始反省,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总是正确的。
他变得更有耐心,更擅长与人合作,同时他的婚姻感情也稳定了,缓和、修复了与家人的关系。
极“阴”的他,开始拥有更多的“阳”。这个“阳”就是开放与接纳。
最初,乔布斯拒绝苹果商店向外开放,这源自他的控制欲与完美主义的情结。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即允许外部开发者开发程序,但是须遵循严格的标准,且必须经过苹果的检测和批准。
这样他既能有足够的掌控,又拥抱了与外部的合作。
苹果公司的价值,其基础在于,它的产品把技术与艺术完美结合在了一起; 其繁盛在于,它创造了一个新的生态系统。
乔布斯的掌控感不再像原来那么紧张,他的完美主义,也从极端封闭转向了开放地融合外部的思想。
阴阳的二元对立被打破了,乔布斯融合了阴阳之后,创新的产品喷涌而出,iMac, iPod, iPhone, iPad 演化了出来,产品的生命力旺盛而持久。
人类的创新过程,也是打破二元对立,使二元归一的过程。
还说乔布斯。幼年时,乔布斯就浸染在工程师文化的熏陶中,对数学、科学、电子学极感兴趣的他,从小就混迹在各种极客俱乐部。
他还是个嬉皮士,喜欢摇滚乐,崇拜鲍勃·迪伦和披头士乐队。
用皮克斯创意总监的话说,乔布斯同时具备了极客的技术敏感和嬉皮的艺术敏感。
世上的人,有的喜欢技术,排斥艺术; 有的喜欢艺术,却排斥技术。技术与艺术是一组二元对立; 仅喜欢技术的人与仅喜欢艺术的人又是一对二元对立。
而乔布斯身上,恰恰技术、艺术两者兼备,在他身上二元对立被打破,想象力与创造力融成一体。
宝利来的创始人埃德温·兰德说 : “科学与艺术的十字路口,是创造力的源头。”
苹果的产品,正是这种创造力的产物。
乔布斯多次在苹果产品发布会上展示一张图。图上,一条人文艺术路与一条科学路相交叉,他站在图上的交汇处说,希望苹果也站在那里。
苹果做到了。它每一次成功的创新,都是打破艺术与科学的二元对立,使二元归一。
我们知道,被称为“半个圣人”的曾国藩,是晚清重臣。他是镇压太平天国的主要功臣,也是开创洋务运动的代表人物。
曾国藩心怀修身、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想,是儒家思想的忠实拥趸及践行者。
在晚清腐败污浊的政治官场中,曾国藩秉持自律清廉的做官原则,一日三省。尤其在早期的官场生涯中,他极其在意个人操守,特别爱惜自己的羽毛。
太平天国骤然暴起时,清政府的兵勇腐败不堪,实在无力应对,清庭只好允许地方官员招募兵勇,勤王御敌。
曾国藩心怀报国的儒家理想,又有湖南人执着霸蛮的典型性格,他果断回乡招募兵勇,组建了后来的湘军。
不懂军事的他敢想敢干、不计后果,在屡战屡败中总结经验教训,找到了“结硬寨、打呆仗”的战术策略,最终挫败了太平天国。
曾国藩敢闯敢拼、做事执着,即使没有条件,他也要创造条件去做。这就是曾国藩身上的“刚”,也是他的“阳”。
他清廉自律,胸怀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想。这也是他身上的“阳”。
然而,因为行事过于刚硬,他差点断送了自己的政治生涯。
由于湘军是体质之外建立的军队,合法性问题、后勤问题都容易成为被官场掣肘的隐患。
为了解决地方对湘军的支持不力的问题,曾国藩屡次上书皇帝,弹劾湖南、江西地方官员,由此引起地方的强烈不满,以至于他在两省难以立足。
甚至,他还要挟皇帝给予他湖广、两淮地区督抚大权,不然就辞职不干。
此时的曾国藩,愁苦于自己忠心报国,却不能得到皇帝和同僚的支持。他被执着束缚在自己的盛“阳”之中。
皇帝怒而收了他的兵权,令他回家守孝。这次罢官几乎断送了他的官场生涯。
居家守孝期间,曾国藩进行了深刻反省。他再读《道德经》、《庄子》、《南华经》等道家、佛家书籍,渐渐领会了“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的道理。
闲下来的他,正好有机会以第三方视角审视过往的自己。
他以前是儒家思想做官,法家思想带兵,形成了僵化严苛的领导作风,再又,他性格上过于强硬,缺少必要的宽容与弹性,长此以往必将被排挤出官场。
性格过强的人,受到外部打击容易折断。因为对自己期望过高,以至于失去了人性本来的弹性。
相反,柔弱性格的人看似弱小,却能够基于现实踏实做事。面对强大的现实阻力,他们不是破坏它与之对抗,而是把潜规则等现实阻力当做工具,驾驭它为己所用。
当天平天国经历了短暂低潮后再度壮大,曾国藩被再次起用。复出的曾国藩,言行焕然一新,前后判若两人。
刚一上任他就逐一拜访湖南各级官员,并言辞诚恳地向对方一一请教。
面对皇帝,他的身段也柔软了许多。他放弃了专递奏折的权利,只通过正常的官场渠道提交奏折。如此一来,僵硬的君臣关系逐渐缓和。
接着,两江总督何桂清弃城逃跑后,曾国藩被皇帝任命为新的两江总督。
你看,当他放低身段,待人谦和并表现出理解对方后,反而获得了刚硬进取下而不得的权力和地位。
原本,曾国藩秉持清廉自律的原则,爱惜自身羽毛,复出之后,他开始接受官场的潜规则,处事变得圆滑起来。
那么曾国藩是否放弃了他的政治理想和个人操守?他开始贪污受贿、同流合污了吗?
从始至终,曾国藩对自己的生活要求非常严苛。他衣着破旧,饮食随便,如苦行僧一般节俭。
曾国藩去世时有余财一万八千两白银,在丧事办完后余财为零。
面对自己的时候,他从未放松作为一个儒家士大夫的品格操守。
复出后,他主动融入现实官场,接受官场潜规则,交换政治利益。
然而这只是他为官处事的手段。他不再硬怼官场规则,而是嵌入进去驾驭它,去实现自己的政治目标和政治理想。
他从一个空想的政治家,演化成了一个圆滑务实的政治实干家。
原本他只在“阳”的一面用力,排斥“阴”的一面。当他豁然开朗后,阴阳对立被打破了。当他懂得用“阴”的手段去实践和维护“阳”的初衷与目标时,阴阳二元合一。
演化得以延续,国事因此而成。他成功镇压了太平天国后,又开启了中国的洋务运动。
再说一个有功名臣自保的例子。
昔日,萧何作为刘邦的后勤总管及人才的伯乐,对人广施恩慧,在百姓心中名气大、声望高。
但是为了让刘邦安心,以图自保,他只好侵占百姓田地,自污名声。
萧何尽忠职守、宽厚慈善、予人恩惠,这是他的“阳”。而他为了自保,侵占百姓田地,自污名声,则是他的“阴”。
“阳”盛而缺“阴”,则危。所以有阳还要有阴,看似阴阳对立,实则两者相互扶持。萧何因此得以转危为安。
总结: 阴阳对立向阴阳合一演变,并不断迭代。这就是可见、可知的演化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