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村落里的阳光,被路过的拖拉机碾的突突作响。
几个小孩追逐打闹着跑向离村庄一里地的打麦场,笑声落在地上噼里啪啦。打麦场上有一间废弃的屋子,被村人当作搁置农具的地方。冬天农闲,很少人到这里来。带头的一个小孩像一只领头羊,在打麦场上跑了几圈觉得无聊,打算翻进那间放农具的屋子里拿些锄头木锨来玩。
平日里那间房子都是用锁锁着的,正打算翻窗而入的时候一个小孩惊奇的发现门上挂着的那把锁不见了,门紧紧关着。嬉笑声像是一下子被风吹走了。领头的小孩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其余几个小孩在一边用眼色示意他把门推开,那孩子原本有些害怕,可是后面几双眼睛都盯着他呢,不能丢了面子。扒着门缝往里瞅了瞅什么也没发现,胆子大了些,猛一推开门,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小孩吓得大叫一声,转身一个趔趄,爬起来拔腿就跑。
不一会,那几个小孩身后跟着一群大人风风火火到了打麦场。门还是打开的,一行人进去一看,角落的麦秸堆上躺着一个衣衫单薄且破旧不堪的女人,约有三十来岁。村人问她话,她一言不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仿佛面前站着妖魔鬼怪。
这档口,贺老三的媳妇走到那陌生女人面前蹲了下来,细声细语的问女人叫啥名字哪个村的?陌生女人口齿不清,一边咿咿呀呀一边对着她傻笑。这会大伙都明白了,这女人是不知从哪来的疯子。
那怎么办呢?村人议论纷纷。
天这么冷总不能看着她饿死吧?有人说
好歹是一条命,不能不管。贺老三的媳妇站起来说,我先回去给她拿点吃的。
转眼功夫,烙馍和水就递到了这女人面前。女人望都不望村人一眼,猛往嘴里塞,看来是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村人看这疯女人可怜,有的回家拿来几件不穿的棉衣棉裤,有的抱来一床破了洞却还算厚实的棉被。就这样,疯女人算是在这个村子里住下了。
村人给打麦场的那间破房子补了屋顶,换上了遮风的窗户。一到饭点,挨家挨户多烧一碗饭,差小孩给那疯女人送去,慢慢的成了村人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该吃饭时有人路过打麦场看还没人来给疯女人送饭。走到村子里问一句,张三家的下地了?该的那家答,下地了。催促一句就自顾走开。
冬季,村子里的时间缓慢,粘稠如米粥。
可是刚一打春,村人们惊奇的发现,疯女人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
疯女人怀孕了!
村人们炸开了锅。这可怜的疯子,是哪个畜生干的缺德事啊!围在一旁的女人纷纷说着看向男人们。所有男人的目光都无处搁置,不知道该看向什么。
村人的骂声像刮落的尘土一样铺满了整个庄子的大街小巷。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人们又像对待自家亲人一样照看着这个做了娘的疯女人。田间饭场,是谁让疯女人怀孕的事成了村人的话头。
后来,这件事像地里的野草,疯长了一段时间,又被拔落扔到地头渐趋枯黄。到了农忙季节,村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季节依旧在这个村庄更替,又兀自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