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18日手写初稿,整理补充完稿。
前几天写过《但愿好名能成真》谈孩子的起名原则。现在又有些想法,不禁又啰嗦起来。
中国人的名、字、号,还有别名、别号、笔名等等,很复杂,是一门大学问。不少学者有专著谈这个问题。至于名字,我所见专门的人名辞书已有数种,人名索引更是不胜枚举。西汉的史游作《急就章》,全文只有1394个字,是当时儿童的启蒙读物,在书法史上也有一席之地,史传“章草出于《急就章》”。这部启蒙读物列出了165个名字。既然是启蒙读物,想必这些名字都是当时常用人名。就像现在的建国、国庆之类。
我曾主张名字要有明显的性别特征。这里举几个例子,比如汉高祖的皇后叫吕雉,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司马相如的老婆卓文君,成语“举案齐眉”主人公梁鸿的老婆孟光,班固的妹妹叫班昭。唐代柳宗元的外甥女叫崔蹈规,唐代还有女诗人鱼玄机、薛涛。
还有不少名字女性化的男人,比如战国时期诗人宋玉,汉武帝有个发小叫韩嫣,曹操有个手下败将叫张绣,曹操的曾孙曹芳,建安七子之一陈琳,东汉光武帝刘秀,唐代名将秦琼,唐代诗人李群玉,宋代诗人赵师秀,《红楼梦》作者曹雪芹(曹霑),近代军阀孙传芳、马步芳、京剧大师梅兰芳、周信芳、尚小云,现代诗人卞之琳。从最近的新闻上看,四川广安有个唐海燕、广西梧州有个苏小玲,辽宁沈阳有个梁晶晶,都是因为女性化的名字困扰多年,终于改名成功。
你能靠名字分清男女吗?
苏老泉有篇《名二子说》,说明他给两个儿子、也就是后来的苏轼、苏辙兄弟取名的缘由。文章很短:
轮辐盖轸,皆有职乎车,而轼独若无所为者。虽然,去轼则吾未见其为完车也。轼乎,吾惧汝之不外饰也。天下之车莫不由辙,而言车之功者,辙不与焉。虽然,车仆马毙而患亦不及辙。是辙者,善处乎祸福之间也。辙乎,吾知免矣。
苏洵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苏轼只有十周岁。也许“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有些道理,文中有一句“轼乎,吾惧汝之不外饰也”,而这句话近乎一语成谶,苏轼后来坎坷一生,世人皆知。苏轼与侍妾王朝云生子苏遯之后,写过一首《洗儿诗》: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可是这个孩子生十月而去,苏轼十分悲痛:
归来怀抱空,老泪如泻水。我泪犹可拭,日远当日忘。母哭不可闻,欲与汝俱亡。故衣尚悬架,涨乳已流床。感此欲忘生,一卧终日僵。中年忝闻道,梦幻讲已详。储药如丘山,临病更求方。仍将恩爱刃,割此衰老肠。知迷欲自反,一恸送余伤。
后世文人对《洗儿诗》的背景和含义有不少解读,也有不少人反其意写诗。我倒是觉得《洗儿诗》说的都是大实话。作为父母,首先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能够安身立命,能够适应社会,懂得适者生存。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愿望也是人之常情。即使是“不为五斗米折腰”、悠然世外桃花源的陶渊明也是如此。他在《命子》诗中说:“福不虚至,祸亦易来,夙兴夜寐,愿尔斯才。”我们希望自己的孩子天生聪明伶俐,赢在起跑线上,这无可厚非,却也难保不培养出个“方仲永”,有时候投入和产出不一定、也未必需要成正比。你去读读陆步轩的《屠夫看世界》、甘相伟的《站着上北大》以及姚启中《卖菜叔日记》,很多成功人士的家庭一贫如洗,父母目不识丁,很多人生不是一次规划好的,人生旅途也不是课程表,世事难料,与其期望过高或是夸夸其谈,不如让孩子有好的性格,丰富社会阅历,早点成熟。当然,我也希望孩子能够学有所成,但学历不是唯一的,能力很重要。家虽然是他们温暖的小窝和避风港,他们的人生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好好把握,父母只不过是坐在第一排的看客罢了。名字同样是个符号,莎士比亚在《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第二场中,有一句台词:“That which we call a rose by any other name
would smell as sweet(即使取别的名字,玫瑰花依旧芬芳[1])”。屠呦呦女士的名字取自《诗经》确实寄托了父母的美好愿望,但与“呦呦鹿鸣,食野之蒿”的巧合也只是巧合,而不是父母给她规划好了数十年的人生道路。当然,在战争年代能够受到良好的教育与她的家境和父母影响是分不开的。
我和老婆小清也不能免俗,思考许久。我俩相识相爱、又先后毕业于三峡大学,如果是男孩,决定取屈原《离骚》励志名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中的两个字,取名修远。女孩取名望舒,也出自《离骚》,借指月亮。希望女儿纯洁、明亮。
[1]我找到梁实秋、朱生豪两个版本的译文,都不太中意。自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