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樱花是日本国花,从日本普通民众到日本文学家们,对于这“三日即落”的樱花都表现出无限的审美情绪及世事的深刻体验,有“花数樱花人惟武士”之说。樱花虽然是转瞬即逝,但当你目睹满地飘零的樱花,铺满这片凝重的大地,好像你也不敢踩在这绝美之物上。“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这样的落红,又岂忍一扫而尽,若非以绢帕捡拾而尽,为止不能,黛玉的《葬花吟》里的两句“今日葬花人笑痴,他日葬侬知是谁”,到底黛玉是有勇气的,即使为他人笑痴,也要完成这样的生命体验,葬花如葬己身。
坐在姬路城满院的樱花树下,看到身边熙熙攘攘、纷纷扰扰、恩恩爱爱、打打闹闹的日本人们,真的很美,这样的生命体验是很丰富的,那天姬路城的樱花之壮观是天赐的,被我遇见了,何其有幸,不禁就流下泪来,现在想起来也是绝美的场景。
因为最近心情低落,遭遇工作上的打击与变故,因而想到了很多有关生与死的沉重的话题。在世俗的观念中,谈论生死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若非交心之人,也断断不敢冒失与之谈论生死,总会由此联想到许多负面的后果,世俗向来是谈论轻松的话题,来打发时间的,生与死又岂是一个年轻人所要去面临的?
可在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中,又有谁不再为金钱、地位、权利、名誉而奋斗呢?又有谁能超脱与外,真正做到心安平静呢?即使是佛门,也非清静之地,均是虚伪做作,还有自己人生的何去何从,婚姻选择、职业规划,无穷无尽的烦恼和困惑。
对待自杀,我想《红楼梦》是最好的教科书吧,只可惜红楼未完,虽然众看官都从十二首判词中了解到,其中主要人物的结局故事,但生命如何消亡的方式使不得而知的。
日本崇尚“自杀”式的毁灭,如一代才子芥川龙之介和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川端康成,最终都以自我毁灭的方式结束生命的旅程。后世之人大多不予理解,只是掬一把同情泪或叹一片惋惜声。
然而颇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文豪大家三岛由纪夫切腹自杀的凄绝场面,是70年代最具争议的,大部分日本人都认为他是个狂热的鼓吹军国主义复辟的反动分子,高喊“天皇万岁”的切腹自杀行为是倒行逆施的。
三岛由纪夫的小说《金阁寺》取材于1950年7月真实发生的纵火事件。生来口吃的青年沟口收到父亲的影响,来到“世上最美的存在”——金阁寺出家,由于沉迷于其精美绝伦、金碧辉煌的外表,幻想在战火中与金阁同归于尽的壮美场面,然而战争结束,使这一切化为泡影,绝望之中,将金阁寺付之一炬,在漫天的火光中完成永恒的毁灭之美。
为什么对于战争,会如此疯狂的崇尚,因为他认为父亲所窥视、掌管的世界是“死的世界”,而青年军官们所代表的是“生的世界”,战争是作为媒介将二者接在一起的,“而我大概要成为其接缝”。
保津川:《金阁寺》里描写保津川,水流颜色蓝得发黑,犹如化学实验中使用的硫酸铜,每次钻出隧道,保津峡或远离铁路,或意外地近在咫尺。河流在光滑的岩石的簇拥下,如轱辘一样转动着其墨绿的躯体。
夕阳西下,群山暮霭迷蒙,四周是片花事阑珊的梅树林。
悲剧性的美——金阁将会毁于空袭,化为灰烬。
“但他脸上出现的只是我习以为常的那种努力倾听口吃人讲话的焦躁感,这成为令我胆战心惊的一面镜子。哪怕再漂亮的面孔,这种时候也会变得同我一般丑陋。每见此光景,所要诉说的珍宝,便顿时沦为一件毫无价值的破烂。”
因为空袭即将袭来,因而产生与金阁同呼吸共命运的感受。“金阁也站在相同的边缘,同我们对面,同我们对话。”
我梦寐以求的只是灾祸,是毁,是惨绝人寰的悲剧,人也罢物也罢丑也罢美也罢,都将在同一条件下统统被其压得粉身碎骨。
人一旦钻在美里出不来,势必不知不觉之中撞进世间最为黑暗的思路。
仅仅就感情本身而言,世上最恶的感情和最善的感情并非大相径庭,莫如说其效果全无二致;而且谋杀心和慈悲心在表面也没有区别。
“杀人刀”:斩断自我迷惘、妄今妄想的根源;斩断矛盾对立、自他两执;“活人剑”:将糟粕之物以无限宽容之心戴在头上,实现菩萨道。
人是否天生有这样的技能,将所有的阴影译成光亮,将所有的黑夜译成白昼,将所有的月华译成阳光,将所有的夜间潮乎乎的青苔,译成白天明灿灿的绿叶。
“战败的冲击,民族的悲哀”,有谁愿意始终活在失败当中,所以选择性遗忘是种方法。
金阁寺“古来世居于此,将来亦用驻不动”。
金阁从未显示过如此坚不可摧的美,这种美既超脱于我心里的虚影,又超脱于现实的世界,同任何一种嬗变、更迭完全绝缘。它拒绝所有的含义,美轮美奂。
我懂的坦白这的勇气!二十年来始终默默生存的我懂的告白的价值。
不同自身存在条件和解以及由于自身条件的障碍而无法达到某一目的确信之间,未必发生矛盾。因为,如果相信即使存在这一障碍也可达到目的,就与自己的生存条件已经和解。正确判断现实的勇气与战胜这一判断的勇气,二者是容易共存共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