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四二  无可奈何

1.

＂天啊！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啊？＂素碧目瞪口呆地站在厨房里，看着躺在地上的锅铲发愣。这是德国双立人的品牌，在国际广场的七楼买的。她当时买这整套炊具的时候，花了一大笔钱，心里很是疼了一阵子。如果不是为了结婚，估计她是不会去买的。现在这么贵的东西躺在地上，她却懒得去捡。

这房子，到底是得罪了师里面的哪一位高人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才嫁过来，与街坊邻居们无冤无愁。她也不太清楚部队里面高层领导之间你争我夺的情况。她问杰生，他只是低着头黑着脸说啥也不肯说话。这个婚假还没过完，就出了这么闹心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吉利了！真是头痛！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地觉得杰生怎么现在有点让她不放心了呢？以前杰生总是在她面前显得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领导前领导后的，好像只有他的风头最劲。现在看来，是不是领导把他给卖了都说不清楚，也许真实的情况不是他所说的那么回事。

他现在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估计自己心里也没有料到吧？人呢！得意的时候不要太忘形。部队的人真是人心叵测呀！当面给笑脸背后捅刀子，人心隔肚皮所以呀！还是母亲说得对，任何时候都要学着夹着尾巴做人。即使你他妈的真的是那么牛逼，能担保这一辈子都能一直牛逼下去呢？这一招实在是又阴险又毒辣。

2.

她一想到这种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就觉得有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来。现在不知道师里怎么处置这件事情呢？再说，房子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啊！

＂哎哎，明明当时房子的事情是师里面同意的呀？＂她不解地问。

＂是啊！当初确实是和原房屋的持有人商量好了的。＂他闷着声音说。

＂那个转让给我们的那个人，你问了他这个情况没有呢？＂

＂问了！＂

＂你是怎么问的呢?＂

＂我问了就是问了，你老这么说干嘛呢？＂他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哎⋯⋯＂她欲言又止。他这个人真的搞笑，自己做出的事情成这个鬼样，还不让人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问清楚，心情不好也不至于像这样方寸大乱吧？

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没有再坚持问了。心情实在糟透了！弟弟留在墙上的那个黑手印，好像在默默地嘲笑这一对倒霉的夫妻。杰生抢先了别人的房子，虽然在师里混得风生水起，但是在房子这种涉及到切身利益的大事大非面前，没有人会和他兜底的。至于罚款多少到现在看来也不得而知。

还有一种更坏的结果。就是很有可能将他们辛辛苦苦装修好的房子收回去，那这个结果简直是不堪设想。有可能他们辛辛苦苦大半年的心血就白费了！虽然杰生没有明说这件事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但是却由不得素碧不认真仔细地考虑。

她在心里叹了一大口气，从来没有想到成立一个家庭会是这样的艰难，现在自己又是如此地恐慌。当天晚上，她气呼呼地胡乱吃了点东西就上床睡了。弟弟硬是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给气跑了，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诉苦。她觉得她这个姐姐当得真失败，姐弟俩和和气气地相处了二十多年，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无端凭空地生出一些矛盾来。

3.

杰生则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空空地看着电视。她感觉电视的频道和杰生的频道完全没有对上号，各唱各的戏。今天她也搞累了，一连做了两个正餐的饭，他竟然不来帮忙。这个人真是当领导当到家了！刚刚结婚，这种滋味真是苦涩。想到这里，她从心里涌出一丝苦笑。以前总听说深宅大院的小媳妇不好当，现在终于有点体会了。

她草草地梳洗了一下，实在不想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倒头就睡了。半夜的时候，她隐隐地感觉杰生悄悄地摸到了主卧室的婚床上，夫妻两个第一次各怀心事地各自睡去。

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在家里休息了差不多十几天的样子，却怎么感觉到比上班还累呢？唉！看来结婚真不是什么好事。上班也累，回到家里还要干家务活也累，幸亏现在还没有孩子。如果有孩子，她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素碧无声地坐在梳妆台旁边，看着琳琅满目的化妆品，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地孤立无援。好担心好焦虑！结婚真的需要勇气！

没想到更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天杰生一大早终于和素碧摊牌了。

他口气很平淡地说，师里的领导已经跟他认真地谈过了。房子属于私下交易的行为，为了服众必须做出惩罚。前提是房子不用再收回到组织上去了，但代价是，这对小夫妇必须要拿出四万元钱的现金交给财务股。

＂什么?＂她听了，只觉得脑袋里＂嗡＂得一声响，恨不得要跳起来了！

家里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这个房子是她拿出了银行的房屋补贴付的首付款，贷款是以杰生的名义去部队指定的银行办的。房子上是写的杰生的名字。因为婚后财产属于双方共同财产，所以贤惠的素碧并没有强行要求在房产证上加上自己的名字。如果她自私一点提出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她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要和杰生结婚的。素碧的父母也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们是心地善良的一家人。

杰生心里像明镜一样的清楚，但是他没有对这个事情做出解释。他没有主动说要在房产证上加上素碧的名字。

他身上也没有多少钱，这个她也知道。

4.

杰生坐在沙发上，眼皮一直低垂着，她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看见他这么地消沉过。＂素碧，老婆，我太想我们结婚的时候，住上新房子了！所以，可能用这种方式不是很光明正大吧！⋯＂

＂你知道，我这个人是有能力的，领导们也看得见；但是，师里总有一些人对我很眼红，包括我能够娶到你这么好的老婆，很多人都嫉妒我，所以在背后跟我使绊子；我还不是为了想跟你一起结婚，才这样出此下策⋯⋯＂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充满了委屈和无奈。

师里面有一个叫李雄海的政委，和杰生总是对不上去。面和心不和。一三不容二虎，杰生的脾气也不好，有时候说话也很刻薄。他对弟弟尚且如此，更何况对单位的同事呢？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老公，拜托你以后说话客气，一点好不好？我弟弟并不坏，有些不拘小节，你何必为一丁点小事情就大动干戈上岗上线呢？你这样做，叫亲人多么伤心啊？＂她一想到这里，就鼻子一酸，有点想哭了……

杰生一声不吭。他意识到自己确实说话太过分了。姐夫和小舅子，照理来说应该是很好相处的。他比弟弟要大得多，为什么就不能宽容一点呢？素碧全家人对杰生反而是很宽容的。

素碧从来没有想到，男人一旦低声下气起来，是这么地狗熊，曾经的雄心壮志荡然无存。现在他就像是落魄的草莽英雄，能够帮他的也只有她了。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休完假期之后上班的第一天，把银行的存折拿着，取出来要交的罚款，然后用一个大信封认真地装好。刚好那天是上早班，下午三点就下班了，她找到杰生，亲手交给了他。杰生也没有耽搁，立即就去交了罚款。看着她渐行渐远去向菜场买菜的背影，他不由得从心里发出这样的感慨：＂还是老婆好啊！＂这个女人是真心诚意地想和他好好地过日子。

＂老子现在看谁还有什么屁放?＂他心里恨恨地想。

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遭遇到近四年来，事业上的一次大挫折！